第二百零三章儒学不是包容而是吞噬

方林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表情复杂,听说她师傅已然病逝,而她这段时间是去送你她师傅最后一程。

祸福相依,饭桌上的方林月突然有些不适,接着便飞一般的奔了出去,萱儿好心的过去照顾她,回来后便神秘兮兮道:“我觉着方妹妹的怕是有喜了,咱们侯府又要添丁进口,恭喜老爷喽!”

叶安挑了下眉头看向秦慕慕道:“不是说习武之人身强体壮吗?为何反应如此剧烈?当初你可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啊!哦,萱儿的反应倒是颇为严重。”

见叶安毫不避讳的在饭桌上说这些,萱儿的脸顿时便红了,而秦慕慕则撇了撇嘴道:“人的体质各有不同,有些女人月事来了毫无感觉,有些却是天崩地裂。”

家里添丁进口并非好事,尤其是对眼下的侯府来说,多一个孩子便多一份负担,秦慕慕眼神一转道:“看来要将她送走了啊!方林月去往凉州城我倒是放心,多少能将那里的事物给打理好……”

“我才不要一人前往甘凉,侯爷和姐姐们都在东京城,家便在这里!”

方林月吐过回来了,虽是娇羞满面,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这位圣女自从入了侯府便经常展现出小女儿态,一时间竟让所有人看呆,便是秦慕慕与萱儿也不例外。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我还能害你不成?再说了让你头走也是为了家中之事考虑,责任重大不可推辞!”

秦慕慕少有的展现出强势来,言语之中满是当家大娘子的气场,便是身旁的叶安也忍不住暗自咧嘴,好家伙这丫头是真的认真了,在为一大家子的未来着想。

果然,瞧见秦慕慕发怒方林月立刻偃旗息鼓,仿佛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叶安不禁苦笑道:“事关重大,不可讨价还价,全依慕慕的话去做,此去甘凉有的你忙,甚至关乎侯府的未来,还有罗珊娜,你们两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叶安正式的开始为侯府将来进行布局,在他眼中范仲淹的改革注定失败,自己无论如何帮他,前提却是这个改革的目标没有问题,如果改革的目的错了,那得到的结果永远是错的,并不能挽救这个王朝。

大宋的制度中充满了弊政,更要命的是改革派也无法将所有弊政全部进行改革,而保守派的力量依旧强大。

朝堂之上没有真正的改革派和保守派,只要有需要,关乎自身利益时改革派也会化身为保守派,而保守派也会化身改革派。

自从范仲淹与吕夷简的矛盾爆发后,党争便以初现端疑,而赵祯为了息事宁人,为了维持朝堂的稳定,只能下诏“禁绝党争”。

这已经是相当严厉的斥责了,只不过党争绝不会因为皇帝的斥责而平息下去,只会从明面转为暗处,并且更加的汹涌。

叶安明显感觉到朝堂上的暗流涌动,御史台与谏院仿佛“精神分裂”一般,要么是弹劾吕夷简的,要么是弹劾范仲淹的,反正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这样的局面,这样的政治风气,就算有范仲淹,欧阳修等一众能人,就算有赵祯这般的仁君,大宋这座大厦也必将倾覆。

不是叶安知晓未来而感到无力,在他的影响下这个时代的许多事物都在发生改变,但可惜的是有些东西根深蒂固,根本改变不了。

格物在大宋兴盛了,学格物的人也增加了,但科举之中依旧全无格物的影子,科学技术仍旧是奇技淫巧,登不得大雅之堂,至于儒家思想依旧统治着这个王朝,除非赵祯这位官家亲手打破,否则根本没戏。

问题的关键便在这里,儒家维系的大宋王朝的统治,他不可能打破儒家的垄断地位,这也就等同于打破他这位天子的根基。

一开始叶安觉得将格物学纳入儒学之下,慢慢发展,徐徐图之,但他现在却发现儒学是有极强的包容性,但同样也能轻而易举的吞噬掉他所包容的东西。

不少大儒甚至提出儒学驾驭格物,便等同于现实中读书人与匠人的区别,匠人永远是匠人成不了读书人,而读书人却能入仕为官,驾驭匠人,这也算是格物为儒学所用。

这话在叶安看来荒谬无比,狗屁不通,但却被士大夫阶级所认同,甚至连出身寒门的读书人都认为理应如此。

这下叶安算是看清了形势,自己永远也无法融入到儒家之中,就如同格物之学永远无法融入儒学一样,自己和那些儒生天生就是矛盾的,也正如儒学与格物之间的关系,虽出自一处,却又互相矛盾,只有争个高低才能名正言顺。

想要在大宋推行改革,想要在大宋让格物出头,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叶安做了很多改变,但最终的结果却令他失望。

至于那些看好格物之学的人,终究还是以儒学为基础,“器,道”之辩早已深入人心,格物是“器”为人所用,儒学是“道”指点人心。

这样的言论充斥于读书人的圈子,每当这个时候叶安都觉得无力对抗,即便是格物再有用,体现出的价值也只是“工具”,无法成为正统地位,而学问若是不能成为正统,很快便会被人所抛弃。

如此一来不如另辟蹊径,在其他地方重新开设以格物之学为基础的学术环境来,而甘凉与整个西州则是最好的所在。

越是穷困的地方越需要先进的生产力,而先进的生产力与格物分不开关系,叶安相信在那里格物之学会生根发芽,会不断壮大,会强大到“吊打”那些不接受包容它的存在。

说到底,还是叶安放弃了大宋,这里的政治环境与学术环境已容不得改变,但凡是个有识之士都能看出大宋需要改变,可与生俱来的制度与那些礼仪相关容不下改革。

范仲淹的改革会失败,不是因为举措存在问题,也不是因为执行力度不够,相反而是举措多为良策,良政,执行力度很大,从而招致了保守派的疯狂进攻,传统儒学都不站在他们那边,在大宋如今的政治环境和学术环境之下,变法就是撼动国鼎。

至于王安石的变法,虽然举措不同,力度更大,但结果却是和范仲淹的新政一样,当一个人变法失败可以将责任归咎于他的政策身上,而当第二个人变法失败,结果却相同时,就便是变法本身的问题,而是这个时代环境的问题。

叶安正是看到这些才会彻底失去在大宋推行变法的心思,因为……变法变的是法,却变不了人心,更变不了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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