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对于郭皇后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打定主意要废后。
虽说这个皇后的家族已经衰落,不会对大宋的政局产生任何影响,但赵祯在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脑袋中都在回想秦慕慕说的话。
他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郭皇后是她需要的皇后吗?
答案显而易见,莫说管理繁杂纷乱的后宫,便是当自己暴怒时郭皇后也从没有帮他恢复过理智,更别提帮自己恢复勇气,颓废时督促自己打起精神,凡是秦慕慕所说的皇后品质,在郭皇后身上一样也瞧不见,倒是那些争风吃醋,骄横跋扈的性格随处可见!
赵祯已经暗下决心,既然这样的女人确实无法成为自己所需要的皇后,那就换一个,另外作为一国皇后与自己大婚至今仍无子嗣,单单就是这一点也已经足够废后了。
脖子上的痛楚早已消失,女人的手劲能有多大?但赵祯依旧让内侍给他上药,为的就是做给朝臣们看。
朝会时,赵祯没有在朝堂上提出废后之事,不过他却在朝堂上宣布放出宫人二百,吕夷简出班道:“此诚美事,然出宫人恐有无家可归者,还望官家慎行。”
赵祯微微点头:“朕以思虑周全,曩太后临朝,臣僚戚属多进女,今已悉还其家,此举无有顾虑。”
皇帝放出宫人,这是仁治表现,朝臣们自然不会反对,并对官家的仁德进行夸赞,朝堂之上也是君臣齐心的模样。
但在散朝后,赵祯便在垂拱殿的后殿召见了心腹之臣留身奏事。
赵祯是略显紧张的,毕竟废后不是放出宫人,事关国体朝臣百姓非议颇多,瞧见官家坐立不安的模样,闫文应小声道:“官家无需如此,您脖颈的东西便是最好的证据,就算是在民间媳妇伤了夫君也是大过,何况官家乃是咱大宋的天子呢?!”
这是在提醒赵祯将伤痕显露出来让朝臣注意到,赵祯干咳一声:“你知晓什么,若是太过刻意便落了下乘,你当朝中的臣子们不知朕的用意?!陈彤呢?今日不是他当值?”
闫文应脸色微变,他不明白陈彤那小子为何在官家心中有如此地位,只能小声道:“陈大官今日负责外放宫人诸事,还是官家您昨日下旨的嘞!”
“哦!朕想起来了,近日宫中多事,都给朕忙糊涂了。”赵祯这才想起昨日对陈彤的吩咐,一时苦笑道。
闫文应见缝插针:“正因如此,官家才需要一位贤内助嘞!奴婢自己在东京城中也有个小宅邸,不过巴掌大的地方操心事可不少,若没有个良人照应,还不知成什么模样,如何尽心竭力的伺候官家?”
话虽然没错,可赵祯心中却是不满,有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和自己心说出来完全是两回事。
怎么个意思?难道国朝的皇后连个乡野村妇都比不上?!当初大婚时自己也是满心欢喜的,岂不是说自己的眼光不妥?!
人就是这样,旁人家的香饽饽都是臭的,唯有自家的东西是好的,连狗屎都是香的!
可怜闫文应还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官家,居然说的好好的就被打发走,反倒是换做新晋的小内侍在边上伺候。
留身奏事的朝臣们整理衣冠缓缓进入殿中,吕夷简,范讽,李迪,王曾等人也算是天子近臣,赵祯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及的道:“皇后大礼不全,小礼不周,私德有亏,且善妒骄横,朕有意废后,不知众卿意下如何?”
谁也没想到赵祯上来便将话说的这么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却知道官家废后之心以定。
吕夷简看了一眼范讽微微示意,范讽便立刻出班道:“后立数年无子……义当废。”
这是在提醒赵祯,郭皇后还有一个大问题,大婚数年之后居然还没有子嗣,这是作为皇后的自身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
连寻常百姓家都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是天下最重要的家族?
郭皇后其他的问题都可以放一放,唯独大婚数年后没有子嗣才是她的致命伤,所说官家与皇后还年轻,可郭皇后入宫的时间可不短了。
当初刘娥还在世的时候便一路护着她,宠着她,其他的美人都没有机会靠近官家,全是她在伺候,但直到她成为皇后至今也没有诞下一儿半女,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若是皇后以后还没有子嗣,那问题只会更加严重,现在以此为借口废后实是太稳妥不过。
赵祯也是豁然开朗。
没错啊!郭氏这么多年来一个子嗣都没有,这才是她身为皇后的最大失德,单是这一项便已经足够,再加上她善妒骄横以及伤及圣体的罪名,废后以是板上钉钉之事!
但表面上赵祯还是要稍显惋惜:“郭氏与朕耳鬓厮磨多年,无有子嗣亦非她之过也。王枢密如何看?”
赵祯本是要王曾表态,谁知他却躬身道:“回禀官家,皇后之位乃国之大事,废立之举不得不慎,还请官家三思。”
王曾说完便退道边上一言不发,他是绝不会支持废后的,但眼下若是开口反对便是忤逆官家之意,只能出宫后将消息散给众多文臣清流,让他们上疏台谏以警官家。
赵祯摸了摸下巴上为数不多的胡子微微点头道:“王枢密所言有理。”
从王曾的态度上赵祯已经得到了答案,但同样他也没有直接反对,这已经算是在殿中留下余地,赵祯知道自己想要废后恐怕还有很大的助力,尤其适合朝堂上以王曾为代表的一众文臣清流。
待殿中商议结束,赵祯已经有了定计这才宣右司谏范仲淹进宫,他本是想连叶安一起宣召入宫的,但想想昨晚那顿火锅便作罢,叶安已经表明了态度,无论自己作何选择他都会支持。
先是朝会又是内殿廷议坐了这么久身体都僵硬了但还是要面见范仲淹,赵祯接过内侍的茶水一饮而尽道:“范司谏还要多久能到?”
小内侍急忙开口:“范司谏在崇文院最多半刻钟便能到。”
赵祯起身道:“范司谏不是旁人,朕便出去走走,一边走一边说。”
出了垂拱殿的殿门漫步在廊下,一阵阵的寒风让头脑清明了些,正好也遇到了顶风而来的范仲淹,两人便在廊下边走边聊。
范仲淹沉默了一会后开口道:“回禀官家,废后之事臣以为不可!且宜早息此议,不可闻于外也。”
对于范仲淹这位曾经的先生赵祯是了解的,眼下的态度便知晓他绝不会轻易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