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固执起来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改变他的思想,甚至比对牛弹琴还难。
大宋文臣的传统思想便是能不打仗就不打仗,最好是连冲突也不要发生,让他们把精力好生用在“齐家治国平天下”上,好让他们致君尧舜。
所以叶安说服不了范雍,而在这三人中范雍又是此次的体量安抚使,连他都说服不了,更不用提边上老神在在的曹仪和继续品茶的陈琳了。
不过这并不要紧,事在人为,自己只需要通过陈琳把这个想法告诉刘娥就好,此去环州还有诸多事情要做,尤其是稳定环州更是重中之重。
虽然这在叶安心中不过是一个添头而已,但也聊胜于无,只要能把环州的动荡解决了,那接下来的事情便也顺理成章…………
于是乎范雍等人便在桃花阁中看到了叶安对环州的整个计划,看着手中的文卷,在看看叶安站在一副舆图前挥斥方遒的模样,范雍觉得有些不真实,而曹仪则是目瞪口呆,他虽然听不懂其中那些颇为奇怪的词语,但他却知道叶安的布制相当出色。
“环州之稳定关系边疆之安危,亦是虾摸寨的边军的依靠,所以此次安抚环州最要紧的便是平定西羌人之乱,既然圣人已经有赏赐送去,那就不妨利用这些赏赐做文章,分化西羌诸部!”
听到叶安这般的说,曹仪稍稍有些不甘心:“这些西羌人是什么?是军功啊!你这般的分化拉拢,再用上一些手段,西羌人怕是会被分化的严重,到时我还如何用军功去激励将士?”
叶安有些惊诧,因为他没想到曹仪考虑的居然是这个问题,于是不解道:“以最小的代价达到最好的目的,这难道不是平息环州之乱的最好谋划?”
曹仪嘿嘿一笑:“长生啊!事情不能这么说,平定环州之乱用不用兵?用兵你就要有足够的好处给将士们啊!便是为国效命,这军功也是不能少的,西北之地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里穷苦的紧,边军指望的是什么?是兵饷?还不是那些个杀敌斩首换来的军功!要想驱使他们,不光要有严格的军令,进退有度的章法,还需足够的好处嘞!”
陈琳在边上再次默然装死,显然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这与叶安心中根深蒂固的关于军人的认知完全不同。
汉家王朝的历史就是一部军人的成长史,军队的发展史,这一点不可否认,虽然其中也有走上歧途的,但终究还是螺旋式上升和前进的。
可到了大宋这里为何便如此怪诞奇葩呢?!
瞧见叶安满脸的不解和惊诧,曹仪便知晓这是为何了,悄悄用手指了指范雍,再指了指自己,叶安便恍然大悟。
问题的所在就在文武之间的关系上,归根结底就是在老赵家制定出的国策上,重文轻武啊!
这不光是一个政治问题,甚至已经蔓延到民间,成为大宋国朝上下的一个思想问题,什么人去当兵?好狠斗勇的,作奸犯科的,良人,良人谁去当兵啊!
至于黥面,根本就是个误解,大宋的士兵可都是都黥面的,只有那些犯了罪的人才会被黥面,黥面之后便难以洗刷,在民间自然混不下去,最好的归处便是军伍,所以宋军之中才多有黥面者,这也导致大宋的士兵被人们看不起的原因之一。
说到底还是思想上的问题在作祟,叶安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便坐在,他发现所有的问题仿佛都绕回到了“起点”,思想上。
这个王朝最大的弊病不在于政治制度,而在于思想,从开国时太祖定下的调子开始便已经走错了。
帝王的思想影响了整个王朝的思想,上至高高在上的权臣,下至寻常百姓,在他们的思想中都认为军伍为贱,战争可以避免就应该尽量避免,但在这个时代战争能够避免吗?
便是后世和平了那么多年,中华也从未懈怠过准备战争的思想,为何宋人就能放弃这个汉家文明数千年所坚持的东西呢?!
陈琳瞧见了叶安如同病恹般的坐在藤席上,从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颓废、惊愕、茫然和呆滞中感受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悲哀。
这样的情绪也影响了范雍和曹仪,斗室之中忽然便安静的针落有声,即便是大刺刺的曹仪和范雍都被这种情绪所感染。
他们隐隐约约的也从叶安身上感受到了这种无力,一种谁也改变不了的无力………………
叶安走了,走之前看着三人的无奈苦笑着说道:“诸位手中的文卷中有详细的布局,这是长生的心思,还望三位细细察看,若有不妥待明日上路的时候再详谈一二。今夜本打算与三位细说个中款曲,但看来是长生的脑子出了问题,这便回去准备了,还望三位见谅!”
范雍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瞧见叶安叉手便回礼道:“长生还年轻,若心有不解,可慢慢揣摩,终究是能知晓…………的。”
曹仪甩了一下大袖,起身拍了拍叶安的肩膀道:“某也走了,明日宝马香车十里长亭等叶侯!你小子对我脾气……”说完便对陈琳和范雍拱了拱手:“明日共赴西北还望二位提携!”
待范雍和陈琳回礼后他便同叶安一起离开,只留下文臣和内侍在桃花阁中默默然。
许久之后,看着叶安与曹仪的茶盏,范雍微微摇头道:“老夫不知长生为何有如此悲戚之感,但心中蓦然有些难以言喻来,这小子对国朝之制颇有诟病啊!”
“还是年少,看的懂却看不穿!”
陈琳有些不甘的端起茶盏又放下,鼻子里发出喘息声如同老牛,握着茶盏的双手青筋暴露最后还是低声道:“他是不知兵权旁落之祸!”
此言一出范雍便下意识的抖了抖,脸上满是惊惧道:“此乃国朝之鼎重,不可有变,长生……长生是官家的侍读学士,对官家触动太大!!”
这句话才说道了陈琳的心中,他所在意的只有赵宋天家,只有大宋的官家,若叶安影响官家的想法,动了不该动的禁忌,那便是真正的祸端。
看着眼前范雍惊惧的模样,陈琳点头道:“某家自会传禀圣人。但……”指了指手中的文卷,苦笑道:“这小子是真有才干啊!”
范雍摇头苦笑道:“谁说不是?瞧瞧上面写的东西,千头万绪的事情居然被他给谋划的“纹理清晰”,老夫怎么大的年岁反倒是如同白活了。”
“所以圣人才用他!”
陈琳说完便起身离去,范雍则是在慢慢揣摩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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