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眼前这个人,又是熟悉的医院大门,又是熟悉的急诊室,慌乱之下的茸茸已经不知如何形容这种荒谬感。
快递小哥也面露紧张,在旁边走来走去,等到熟门熟路挂号回来的茸茸便一脸羞愧,叠声道歉:“真是太对不起了,都怪我没有注意!这事儿办的……”
刚才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她只听到身后有几声闷响,似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然后才知道如果不是男人帮她挡下,那些装满木板、重重的箱子就会砸在她的脑袋上。
情急之下什么也顾不上了,茸茸开了他的车送他来最近的医院,快递小哥也很快赶来,现在人正在里面拍片子,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好说。
“陆恪家属,进来一下!”护士推门喊了一声,两人连忙起身进去。
拍片室有两位医生,其中一位与茸茸有过一面之缘,正是上次误会了他们关系的那一位。见茸茸进来,他朗声问了一句:“小姑娘,又送男朋友进医院啦?”
只不过这次茸茸没心情解释他们不是男女朋友的事,她看了一眼陆恪下垂的右手,又看了看主治大夫,轻声细语掩不住问话人的急切:“请问他现在伤怎么样,严重吗?”
大夫一推眼镜:“目前来看只是骨裂,没有发生移位。”他指着片子上的一条缝给茸茸看:“听说是被装家具的箱子砸中的?运气不错,这种程度还不算严重,好好休养,很快就会恢复。”
茸茸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一口气,心口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愧疚之情不比旁边的快递小哥少。
上次的主治大夫倒是笑了,背着手站在门口打趣:“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上次是饿晕,这次是骨裂,小姑娘,要好好和男朋友相处啊。这男孩子也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进医院可不好玩!”
之后又像上次一样,顾自说完,哼着歌拂衣而去。
若说上次她尚且有心思解释,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笑出来,只是沉默着陪他去做固定,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像个小朋友,想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下意识拧着包带,看他脱掉外衣,露出结实修长的手臂。
骨裂的地方在下半段外侧,那一部分线条明显突兀,红肿的地方很刺眼。
从入院到现在,陆恪全程没说什么话,她不知道他疼不疼,只能看到他偶尔蹙眉,几不可见。茸茸看着,小声对护士开口:“麻烦您再轻一些,谢谢。”
护士小姐姐抬头看一眼自己的病人,这样的脸简直是造物主的神作,她忍不住频频看,脸上带笑,动作又轻柔了不少:“处理好了,这段时间注意不要用到右手,避免受力,一个月后就可以来拆石膏了。”
等针间隙,快递小哥又一次真诚地向两人致歉,并表示会承担医药费和期间需要花费的所有费用。
毕竟是意外,谁也没料到会这样,而且事已至此,再去责怪他也没什么用,结清了费用,茸茸就让他先离开。
她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一点都不美好的情况下……难道她是他的霉星吗?只有两面之缘,偏偏两面都以入院做结尾。
小姑娘不自觉垂下头,沮丧的情绪几乎把自己淹没,双手乖乖摆在一起,捏着包带,就连束发用的白色小毛球仿佛都在感知她的情绪,蔫巴巴耷拢着垂在后面。
陆恪垂眸,那双眼平静好似一汪湖水,纵有再多喜怒哀乐,也沉沉的掩在那一片深邃之后。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已经过久停留,片刻后,伸手在她毛绒绒的发顶轻轻拍了拍。
这个动作太轻,茸茸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抬眼懵懵看他,眼角与鼻尖微红。
“你很自责?”他轻声问。
小姑娘今天也穿得像个小棉花球,鹅蛋脸上红唇饱满圆润,鼻子虽小却很挺,那双眼睛尤其漂亮,汲着水光,明亮透彻,望着人的时候仿佛会说话。陆恪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人,眼前人的长相却令他觉得格外顺眼,过目不忘。
她似乎对于他刚才的举动感到惊讶,看他的眼神中透着小心翼翼,他于是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唐突了。
触感还停留在指尖,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很远,他得以嗅到她发丝的洗发露清香,淡淡的甜丝丝的味道,不难闻。
陆恪喉结上下滑动。
“不要难过。”他开口,声音比方才暗哑些许:“这不是你的错,换个人也会这样做。”
陆恪不知道此刻心口这种柔软的感觉来自于什么,他难得想放纵自己不去深究,他只是随着心意做了想做的事,说了想说的话。
男人不知道这些行为代表什么,也不知道假如此刻唐兆在场,目睹这一切兴许会惊到晕过去。
……
茸茸语塞,说不自责是假的,说不难过也是假的,明明受到实质伤害的是陆恪,他却还反过来安慰她不要难过……
这样的话不说还好,一说她心里更过意不去,她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只知道不能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他,她必须打起精神做点什么。
“我帮你联系家里人吧,需要向工作的地方请假吗?”茸茸揉了揉脸蛋,逼迫自己摆出一个笑。
陆恪伤的是右手,对一般人来说生活工作几乎离不开右手,他不仅受伤,后续还会影响工作,生活上也会增加很多不便。
“我没有家人在N市。”
N市是省会城市,常住人口有许多外来人口,茸茸没想到这一点,这样一来又麻烦许多。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陆先生,方便给我留一个可以收钱的账户吗?”起码她需要弥补这段时间陆恪的损失。
陆恪轻轻挑眉:“你要给我钱?”
“我——”
护士小姐端着针管器械进来了,手臂已经打了石膏,衣服不好脱,只能从肩膀处拉开。
意外的是陆恪看着瘦,手臂上竟然有线条漂亮的肌肉,内里肌肤与他的脸一样白,茸茸不小心瞥了一眼,脑海里不合时宜的蹦出四个字——冰肌玉骨,随后恍若被烫到了一样,慌忙把眼神移开。
陆恪的目光却始终看向她:“你要负责?”
虽然知道他说的负责不是那个负责,茸茸还是心口砰砰直跳,用力嗯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异样。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声音很低。
“我不要钱。”
“那……”
“鹿小姐,做饭很好吃。”
茸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转不过弯的脑子仿佛突然打通了,嘴巴先于脑袋一步,脱口而出:“那我做饭给你吃!”
她急于做些什么,动作略显忙乱的从包里找出一个小本本和一支笔,准备好后看向他:“你有什么忌口和偏好吗?”
赵祎以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难得他准时到一次公司,竟然没见到陆恪人,而平时和他形影不离的大助理唐兆同志竟然在,并且看上去一脸憋屈。
以他多年和陆恪相处经验来看,这表情绝对有料可挖。赵祎是个爱搞事的人,尤其事关陆恪,搞事的兴趣更浓了几分。
小赵总亲自去煮了一壶咖啡,亲自端到唐特助面前,笑眯着眼,相当和蔼可亲:“小唐啊,最近工作上没什么困难吧?”
唐兆是个老实人,一看他这表情就打了个哆嗦:“小赵总,您有话直说。”
“你看你!”他稍显责怪:“我就不能单纯关心关心你吗?最近有没有加班啊?要是累你就说一声,放个假的事儿我还是能替你老板做主的!”
这纯粹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不随陆恪出差的日子里,都是朝九晚五加双休,全公司的班都让老板那个工作狂一个人加了,赵祎身为既得利益者偷着乐了多少年,这时候来鬼扯什么加班不加班,简直离谱!
“不、不用!”
赵祎嘁了一声,收回了不正经的笑:“我问你,陆恪干什么去了,这都几点了!”他装模作样地看看表:“还不来公司?”
说起这个唐兆就憋屈,但也不敢把陆恪的私事随便抖搂出来,何况对面人是这位一肚子坏水的小赵总。
憋了半晌,说了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赵祎敢保证他甚至知道陆恪的保险箱密码!他和陆恪认识好多年了,这人就是一张面皮生得好,灵魂无趣得很,他一度怀疑陆恪的大脑构造和常人不同,因为他无趣到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再说细致一点,就是没有私生活。
工作是生活,生活就是工作,多年如一日,看得他都无语。
唐兆平时照顾他寸步不离,最近又因为他生病的事儿天天接送,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答案当然不能让他满意。
“有什么不能说的?神神秘秘的,总不能是去找女人了吧!”
赵祎指天发誓,这句话他就是随口一说,随口说一个绝对不可能的理由。
这么多年了他还不知道吗?陆恪清心寡欲得跟出家了似的,不论男人女人,在他眼里都是一个物种,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完全没注意唐兆一瞬间变得有点僵硬的神色。
“陆恪找女人,陆恪,女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兆有苦不能言,这都十点多了,老板还没有消息,要是陆总再进一次医院,他就只好背着荆条远赴欧洲,去老夫人面前请罪!
两人各怀心思,赵祎调戏了半天小助理也够了,心情颇好地哼着歌绕出去,因为没从唐兆口中问出什么,那杯用作“贿赂”的咖啡又被他原模原样端了回去,非常的没有人性。
赵祎就这么端着咖啡在窗边看风景,周围路过的人与他打招呼,他一律笑着应声,脑子里还在琢磨怎么从陆恪身上找点乐子。
一辆熟悉的车就这么入了眼底,黑色车身,熟悉的logo,熟悉的车牌号。
这不是唐兆的车嘛!
赵祎眯了眯眼,眼看着那车停在了楼底,握着方向盘的一双手纤细白皙,一看就属于女孩子。
车门打开了,一个娇小的可爱女生从驾驶位下来,紧跟着副驾又下来一个。那人身量修长,一身黑衣,越看越眼熟。
等他再细细看几眼,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陆恪:二十七年来第一次遇到给我钱的女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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