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历劫

皇帝的位置并不好坐。

实际上,当真正成为唐国的主君之后,李煜才明白,这一切都太难了。

这也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自己当年在冬暝和青然面前说的话,自己现在回想起来,竟是不禁有些可笑了。

而且,越发强大的宋太祖,已经接连灭掉了周边的几个国家,这更让李煜感觉不安了。

于是,这一日,李煜做了一个决定,也做了一个让满朝文武都震惊无比的决定。

李煜……真正废除了“唐”的国号,自称为“江南国主”。

而后,李煜又派遣自己的兄弟前往宋国,开始给宋太祖纳贡。

李煜知道,这种方法只能是一时之举。等到宋太祖的野心越发的膨胀之后,就算自己朝贡给出更多的钱粮,更多的财宝,恐怕等待自己的也只有亡国。

于是,不知不觉的,李煜又沾染上了酗酒的问题。

不过,他并不知道的是,自当日一别以后,冬暝和青然并没有离开,反倒是留在了这所谓的江南国之中。

百姓的生活,比起从前艰难了不少。

毕竟,为了避免自己被吞并,李煜给宋太祖纳贡的数额,也开始越来越多。

这一日,李煜所作词流传出来。

看着酒楼之中,人人争相阅览的副本,青然笑盈盈地说道:“这一世,阴皇氏倒是文采沛然,这一手词的功底,怕是能压制同辈中所有人了。”

冬暝哑然一笑:“你不称他为李煜,倒是称呼他为阴皇氏。”

青然撇了撇嘴:“有什么区别,要我说,李煜恐怕只是阴皇氏修炼之中的一段过程而已,算是铸炼心境的。”

冬暝轻轻晃了晃手里的茶杯:“话虽如此,不过……按照现在的发展,阴皇氏这劫数,恐怕度不过去。”

“为何?”青然一愣:“我看那宋国年年逼迫,显然也是要将这片江南土地吞入口中,才能心安的。”

冬暝缓缓摇头:

“话虽如此,但是……我观阴皇氏此生寿数有限。如果在寿数将尽之前,这一切没有水到渠成的发展,阴皇氏恐怕就要再次轮回,重新磨炼心性一遭。”

“虽说,转世重修之法,乃是佛门根基之法,但是……转世多了,牵连的因果多了,到时候……哪怕是莲华释,估计都没办法真正接引阴皇氏回来了。”

“而且,宋国的国君,虽然也很想吞并此地,但师出无名。师出无名的话,历史上留下一笔,那就是骂名。这一点,他还是十分在意的。”

青然轻轻哼了一声:“虚伪。”

冬暝哈哈一笑:“青然,皇帝,都是虚伪的。走吧,我们去宋国。”

……

对于冬暝和青然来说,要从江南到宋国并不需要花多长时间。

或者说,顷刻之间,便能到达。

两人虽然正大光明地走在街道上,周遭众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

哪怕是冬暝和青然已经进入了皇宫,守卫也没有丝毫的发现。

此时此刻,这位宋国的君主,已经安睡下来。

对于他来说,一方面要继续扩张版图,另一方面就是要巩固自身的统治。

冬暝缓缓来到对方身边,手指在其眉心轻轻一点。

宋国之主并没有醒来,青然则在一旁问道:“冬暝,你这是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给到他一些念头,让他可以思索出一个‘师出有名’的方法而已。”

“其实,这个方法他本身也会想出来的,我只是给他略微调整一下。”

“为何要调整?”青然疑惑:“说起来,我还奇怪呢?你想了解一个人的过去未来,不是弹指之间的事情,何必如此大做文章?”

冬暝摇摇头:“青然,如果我真的将所有人的过去和未来,都看做一张白纸的话,那么众生对我来说也就失去了意义。因为横竖,不管他们是生还是死,我都可以看到他们的过去和未来。”

“哪怕他们现在过得很痛苦,但我看到他们的未来之后,发现他们未来过得还不错,那我会如何?”

“这……”青然摇了摇头:“我不太明白。”

冬暝笑道:“简而言之,佛门讲究入世。入世,便是要用对众生的悲悯心。如果万事万物,在我眼中都和花开花谢一样,没什么分别。那我的怜悯心在哪里?”

“时间久了,我还能保持人性吗?”

“我会不会成为一个完全漠视人命的人?”

“所以为了避免这一点,我会避免自己使用宿命通的能力。”

“当然,怪力乱神不可对人间皇权有过度干预,这一点也是我自己定下的规矩。所以我不能无中生有,更不能随意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但这位未来一统天下的君主,此时酝酿的想法对于两国人民来说,折损太多。所以,还是给他一个更加圆满一点的方法,最起码可以保证百姓不会死伤太重。”

青然不由道:“可是这样做的话,牵扯的因果会不会太重了?”

冬暝却笑道:“我现在的实力,倒是还背得起这些因果。走吧,此间事了,我们静候即可。”

……

冬暝和青然回到江南之后,却在酒楼里遇到了一个意外却又理所当然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当冬暝再次踏入酒楼时,便将目光投向了楼梯口的位置。

此时,青烟袅袅。

一道曼妙身影,自上方的天字号厢房缓缓而下。

哪怕是一身男相,但慵懒之姿,却依旧引得酒楼宾客驻足。而当两人对视之刻,几十年未曾相见的怀念感也涌上心头。

冬暝和青然皆是站了起来。

“莲华释,许久未见了。”

莲华释来到冬暝的座位,笑道:“感受到你身上的气息,我就明白,你应该已经去过宋国了。”

众人落座之后,冬暝笑道:“如此看来,莲华释你是和我想到一起了。”

莲华释只是举起一杯茶,饮了一口:“快了,距离阴皇氏功成也快了。”

冬暝不由问道:

“这些年,你和阴皇氏在吐蕃国经历了什么?他怎么会突然轮回修心去了?”

莲华释撑着下巴,笑道:

“应该说,他自己有了一种失落感。”

“阴皇氏当年之所以成为埋棺人的原因,你还记得吗?”

冬暝点点头:

“自然是记得的。”

“埋棺人自幼孤苦,多次经历亲人消亡,从而对生死之事有了执念。他怕死,也怕别人死。所以,他才阴差阳错,成为了埋棺人。”

“他成为埋棺人之后,将自己的魂魄寄于黄泉之中。如此一来,也就可以保证人魂分离,达到另外一种程度上的不老不死。”

“没错。”莲华释笑容微微收敛,点了点头:“但是,随着夜行八部的解散,阴皇氏虽然依旧还能维持这种术法,可他逐渐发现,阴间出了问题。”

冬暝眉心一皱:“阴间出了问题,什么意思?”

莲华释摇摇头:“他没有说的很清楚,或者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但是……他的不安,我的确看在眼里。如果阴间不再安全,那他将魂魄寄于阴间的做法,只会让自己更加危险。”

“但是,一旦将魂魄收回,常人会有的生老病死,他将无法避免。”、

“他不想死,这是他的执念。”

“可是,不想死,以前的方法又行不通,那我所知道的方法只有一种了。”

冬暝点点头:“成为你的护法神。但是很显然,要成为护法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莲华释笑道:“却也没有那么困难就是了。我毕竟不是佛,只是佛源,属于修佛之路上某种法门的引路人而已,所以……阴皇氏要成为我的护法神,虽然要受磨难,方法却很简单。”

“和当初,我麾下的凤首箜篌一样,一世之中,经历生老病死,经历七情六欲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