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年前,冬暝和青然隐居在深山之中。
“这天下,又开始乱了。”青然一脸无奈。
她一边采摘着四周的花草,一边看向一旁打坐的冬暝。
“算算时间,大唐气数将尽了吧。”
冬暝缓缓睁开双目,缓缓点头: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定数,也是天数。”
“大唐的龙脉,终究也只能支撑这么久了。”
“那接下来呢?”青然不由问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朝代?”
“如果要按照千年之后的说法……应该叫五代十国吧。”冬暝笑着站了起来:“不过,还不到那个时候,走吧,我们去见一位故人。”
“故人?”青然面露疑惑之色:“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哪里来的故人呢?莫非……是莲华释?还是阴皇氏?”
眼见冬暝笑而不语,青然更加疑惑了。
冬暝却道:“行了,跟我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冬暝带着青然离开了隐居之地。
刚刚踏出深山不久,青然便感觉到了一股铺天盖地的杀伐之气。满目所见,虽谈不上尸骸遍野,却也是无比凄惨。
青然跟在冬暝身后,两人在穿行一天之后,来到了一片江南水乡。
“这里是……”青然看了看周遭:“僧侣倒是不少。”
“这里是唐国。”冬暝解释道。
青然不由愕然:“唐朝……不是灭了吗?”
冬暝摇摇头:“还未尽灭!不过……也快了。此时的唐朝……应该只能算是……某种藩镇王朝吧。而且,也不是唐朝了,是唐国。”
“目前唐国的领导者,已经废除了‘帝’的称呼,自称国主。”
说着,冬暝宛若有感,带着青然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座酒楼。
看着这些生活在这里的百姓,竟是和先前所见完全不同,过的还算不错时,青然更加奇怪。
随着两人落座之后,青然忍不住道:“这里……哪里看上去像是一个乱世?”
冬暝点点头:“只能说,这位唐国之主,还是有些本事的。大唐彻底分裂,如今风雨飘摇的世道,他还是带着唐国撑到了现在。”
说着,冬暝眉心微微一动,笑道:“来了。”
当青然转身看去,眼前之人踏入其中的时候,那熟悉的面孔,让青然瞪大了双眼。
那是……阴皇氏!
“阴皇氏!”青然当即呼喊道。
然而,所有人都是奇怪的看着她。
甚至连阴皇氏本人,都有些奇怪的看了过来。
青然当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冬暝笑了笑:“这都多少年了,阴皇氏早就死了。如今是转世了。”
青然不解道:“可是……当初阴皇氏,不是跟着莲华释去了吐蕃吗?以莲华释的手段,想要让阴皇氏长生也许不可能,但是收他为护法神,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冬暝摇摇头:“你认为的甘甜,到了别人嘴里未必甘甜。你认为护法神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你凭什么认为,阴皇氏也是这么想的呢?”
说着,冬暝起身,拱手笑道:“见过莲峰居士!”
莲峰居士微微一愣,旋即笑着上前。
其身上有一股檀香味,手中也是拿着佛珠。
在见到冬暝手中轻捻的佛珠之后,莲峰居士眼睛一亮,不由笑道:“原来同样是居士!”
冬暝笑着说道:“我这位好友,将你当成了一位故人,刚才言语上有些冒犯,还请不要见怪。”
青然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
这种文绉绉的话,从自己夫君口中说出来,青然只觉得寒毛直竖。
莲峰居士哑然一笑,说道:“这算什么。若非这位女居士的惊呼之声,我竟还不知,这里有两位佛友。”
说着,莲峰居士也没有太客气,而是坐在了冬暝的对面。
“佛友怎么称呼?”莲峰居士问道。
“冬暝。这位,叫做青然。”
“冬暝……青然……”莲峰居士露出一丝思索之色:“似乎……有些熟悉,但是我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两位的名字了。”
冬暝摆了摆手:“居士不必在意。来。”
说着,冬暝给对方倒了一杯清茶。
许是因为前世是阴皇氏的身份,莲峰居士和冬暝、青然聊天之时,非常投契。
他们论佛法,论诗词。
让青然最为诧异的是,这一世的阴皇氏,在诗词之道上竟有如此文采,若是生在盛唐时期,却也不失为一位文学大家。
然而,青然同时也发现,莲峰居士在说着自己的故事时,眼中隐隐带有一丝愁苦。
而且,他的话中,似乎也有隐瞒。
比如,莲峰居士说,自己乃是富商家的儿子。如今,父亲已经将自己的兄长,定为了继承人。
但自己的兄长,却整天猜疑自己,为跟他争夺家产。
于是,自己无奈,只能起名叫做莲峰居士,以此表明自己纵情山水,没有争夺家产的心思。
“其实……我只是希望一家人能够和和睦睦的。”莲峰居士叹了口气:“奈何……兄长实在是不放心啊……”
“也不怕两位好友笑话。”
“我一开始修佛,只是图个清静,更是想要让我兄长放心而已。”
“但是……修着修着,我却突然开始喜欢上了佛法。我开始研究典籍,开始抄经,却又被家里的门客说成是不务正业。唉……”
青然越听越糊涂。
怎么连门客都出来了?
阴皇氏此生不是富商之子吗?
然而,冬暝却笑道:“那么……好友是真的喜欢佛学,还是说……真的想要继承家业?”
莲峰居士想了想,脸上却露出一丝茫然之色: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曾经,我对家业也是有所向往,可是我也知道兄终弟及的道理。有兄长在,我只要做一个富贵闲人,也就是了。”
“但兄长一再欺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做了。”
冬暝笑道:“既如此,我给居士一条明路。”
“哦?”莲峰居士眼睛一亮:“好友有办法?”
冬暝点点头:“顺其自然。”
莲峰居士一愣,挠了挠头:“这样……就行了吗?”
冬暝笑道:“顺其自然,是当你不要刻意地压抑自己的内心。你想学佛,那就学。想要家产,那就努力。”
“如果你心中还有其它顾忌,那就自己平衡,但只有一点,不要整天怨天尤人,将佛法当成是你逃避的工具。”
说着,冬暝站了起来,笑道:
“我知道,你遭遇的困难,比家产争夺可艰辛的多。”
“后会有期,李从嘉。”
这一刻,莲峰居士不由地瞪大了双眼。
“等等!你……”
当莲峰居士冲出酒楼的时候,却已经没有再见到冬暝和青然的身影。
……
时光荏苒,繁花开谢。
这一日,在自己府邸上愁眉不展的李从嘉,忽然得到了消息。自己,竟然被封了吴王,并要进入东宫。
当然,朝堂上并非都是支持自己的声音。比如钟谟,就认为自己懦弱无德,笃信佛教。
但是……自己的父王,却终究还是要让自己作为继承人。
这一刻,李从嘉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他不由地回想起多年前,自己在酒楼遇到的冬暝和青然。
那一别之后,他们再也没有相见。
当时,冬暝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时,李从嘉一度十分害怕。
他以为,冬暝是自己的兄长派来试探自己的人。
他担忧了许久,却发现兄长没有任何的反应。
那他是谁?
为何要……开解自己呢?
李从嘉不解,但却老老实实地听从了父王的安排,开始学习朝堂之术。
又过了些年月,因为父王的病逝,李从嘉也正式登基,成为国主。
并且,李从嘉将自己的名字改了,变成了……李煜!
坐在了自己从来不敢想的位置上以后,李煜看着跪拜的满朝文武,却第一次……有了一种宛若镜花水月的虚无之感。
这一刻,他竟是情不自禁地想要见到,当初在酒楼道别的冬暝以及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