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 驱神

确保裴亮和曼铃君回到幻月阁之后,冬暝的眼神变的更加深邃起来。

站在兵荒马乱的人群之中,所有人却仿佛看不到他一样。

他喃喃道:“现在……是要去一趟贫民窟了。”

虽说已经成了佛心,虽说对于冬暝而言,一个人的生老病死已然并非真正的生离死别,但想到自己曾认识的两人,此时此刻就要应劫,心中还是不免悲伤。

就在即将踏入贫民窟之时,冬暝见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其中为首的那名老者,当即一愣,旋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死死捏着冬暝的衣服:

“冬暝大人,还请你救救戴缘川大人吧!”

“刚才,金吾卫的大将军也过去了!”

“可是……可是安禄山也在那里!”

冬暝心中轻叹一声,旋即点头:“我明白了,老丈,带着他们都赶紧离开长安城吧。太医丞是为了救你们,可莫要白白耗费了他的心血!”

老人虽然疑惑,为何冬暝会知晓这件事情,但是……如此危急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多想。

于是,这些贫民窟的人,千恩万谢当中,便朝着城门口匆匆逃离。

冬暝则继续走向贫民窟,他的眼睛里,仿佛已经有了不久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最开始,戴缘川和吴勇豪,是打算离开的。

吴勇豪带着部分金吾卫正在尽可能的解救平民百姓。

戴缘川则是心系自己一直帮助的贫民窟之人。

于是,在战争当中,他们两个冲散了。

戴缘川来到了贫民窟,正要带着众人离开时,却正好见到了安禄山。

安禄山给了戴缘川两个选择。

要么,就是自己走。毕竟,他也知道戴缘川和冬暝之间有所交情。

另一个选择……就是戴缘川投井,让贫民窟的人逃跑。戴缘川能够在水井当中憋气的时间越长,那些贫民窟的人逃跑的时间也就越久。

然而,安禄山不曾想到,戴缘川看上去文文弱弱,在这方面却刚烈无比。他硬是抱着一块石头沉入水井之中。

这样做,等同于就是做好溺死的准备了。

安禄山见状,倒也是感念这个为民舍身的太医,没有再做刁难,便打算离开,却又在此时,碰到了冲到这里的吴勇豪。

吴勇豪得知好友惨死,自然悲愤,便和安禄山对决,可终究不是安禄山的对手。

下一刻,冬暝便化作点点萤火,涌入贫民窟之内。

……

此时此刻,吴勇豪满身是血地爬向了水井。

那里,是他的好友戴缘川。

安禄山站在那里,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屠刀,正要了结吴勇豪的性命。

然而……

“安禄山,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清冷的声音响起。

安禄山瞳孔一缩,看到了骤然出现在眼前的冬暝。

“这可跟我没关系,那太医是他自己跳进去的,我也没打算让他死。”

“至于吴勇豪,那是他自己冲上来的。而且,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一个金吾卫大将军。”

安禄山有些谨慎地握了握手中的兵器。

冬暝点点头:“嗯,吴勇豪乃是大将军,你要对付他,这是因果使然。但是……你终究还是让士兵屠戮百姓?”

此刻,冬暝眼神幽暗:

“安禄山,你乃是此番劫数中的棋子之一,我不杀你。”

“但是,你毁了我们之间的赌约,我也不会轻易饶了你!”

话音落,安禄山不及反应,下一刻,却已经孤零零的置身在了一片金色世界当中。

安禄山脸色一变,饕餮之力开始凝聚。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的。你就是大唐的磨刀石,让你当几年皇帝也无妨。”

“但是,你身边跟着饕餮的核心目的,我大概也已经清楚了。”

“饕餮以人类的恶念、煞气为食。要想在短时间内凝聚大量的恶念和煞气,最好的方法,就是战争。”

“你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幽州一路杀到这里,也给饕餮积攒了大量的力量。这也算是饕餮为自己的长生寻求的一条路了。”

“祂没有和陈篁阁主、白泽一样,选择继续遵循百姓的供奉。”

“同样,祂也没有选择和九尾狐一样,夺取其祂神性的力量来维持己用。”

“你所做的,是利用杀戮来完成自己的转化。”

“饕餮,你不用藏了。不管是本体还是分身,现身吧。今日之后,我不会再让你帮着安禄山的。”

安禄山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

其体内,黑色的光芒不断涌动,最后在上方凝聚成了狰狞的饕餮之身。

“冬暝,你好歹也是这个世间的佛,你当真要跟我过不去吗?”

面对饕餮色厉内荏的威胁,冬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身后出现了尸弃佛的身影。

而后,巨大的金色手掌,在这片金色世界当中凝聚而成。

“轰隆!”

巨大的破坏力,象征着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

饕餮怒吼一声,从安禄山身上脱身而出,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将这金色手掌撕碎。

冬暝却不慌乱,尸弃佛双手呈拈花状,只闻冬暝一声轻笑,漫天飞花徐徐而落。旋即,花瓣如利刃,宛若暴雨梨花般将饕餮瞬间吞没。

紧接着,冬暝身后又出现乾闼婆神王和紧那罗神王,两道化身捧着香炉,弹奏乐器,祥和之气开始迅速消弭安禄山身上残余的饕餮之力。

安禄山脸色大变。

他有心想躲,但这里是冬暝形成的佛光世界,他没有躲藏之处!

而失去了饕餮,以他的实力,根本不是冬暝的对手。

“冬暝,你不是不阻止我完成霸业,现在为何又要如此!”安禄山不甘心的发出咆哮。

冬暝幽幽说道:“我并没有阻止你完成自己的霸图,你可以继续攻城略地,可以继续在这里建立自己的王朝,但是……你的王朝,你的气数,要建立在作为‘人’的基础上。”

“李隆基的下场就在这里,如果皇权之中掺和了神性或者是妖魔鬼怪的力量,那么人鬼神无从分别,必然是天下大乱。百姓的生活也将如临水火,痛苦不堪。”

“你要做皇帝,就凭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凭借饕餮给你的底气!”

说着,冬暝抬头看着好不容易从花雨当中挣脱的饕餮。

此时的饕餮喘着粗气,浑身是割裂的伤口。

“我也只是想要活着,冬暝,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冬暝摇摇头:“饕餮,我并非赶尽杀绝,你有多强大不用我多说。而且,你早就从祥瑞和神性转变成了类似凶兽和妖魔的存在。你从很早的时候就舍弃了自己作为神性的资格。”

“就算没有这些,你依旧不会死,只是力量不会再提升而已。”

“但是,因为你的缘故,安禄山反叛之心愈演愈烈,加上九尾狐对李隆基的蛊惑,终导致天下大乱。”

“九尾狐有罪,你……也有!”

刹那,冬暝双手合十。

无可匹敌的佛光,如同根根利剑,在瞬间洞穿了饕餮的身体。

饕餮依旧在奋力抵挡。

但是,祂的地方仿佛成了笑话,在冬暝面前,祂没有任何对抗的筹码。

终于,这一缕分身也看着是无法再存活。

饕餮狰狞地吼道:“冬暝,我不会放过你的!有朝一日,我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随着饕餮的最后一块身体灰飞烟灭之后,佛光世界也解除了。

这一刻,安禄山的气息变了。

不再和之前一样,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有恐怖的压迫感。

他微微喘着粗气,那肥胖的身体似乎也给他带来了负担。

冬暝双眼微阖:“安禄山,现在你已经是人了,你可以离开了。”

安禄山脸色青白一阵:“我们走!”

随着安禄山带着自己的兵马离开此地之后,冬暝叹了口气,走到了吴勇豪面前。

“大将军。”冬暝将重伤的吴勇豪扶起。

此时,吴勇豪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

“缘川……缘川他……”

冬暝点点头,他轻轻唤了一声:“刘氏。”

刹那,水鬼刘氏仿佛被感召一般,瞬间出现在冬暝身后,她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即进入水井当中,将戴缘川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