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平楼内的一切布置都已经妥当之后,太平子刚想要歇一歇,却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太平子皱了皱眉。
他并不想和其余的人有什么牵扯。
不过……既然在一起共事,一点联系也没有,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太平子慢悠悠的走到了门口,打开了太平楼的门。
映入眼帘的,则是两位年轻的郎君。
一位背着双剑,看上去就是一个风姿卓越的热血儿郎。
另外一位,手持羽扇,似乎是一个风雅之人。
“郎君可就是太平子?”刘业拱手抱拳,露出热情的笑容:“我是刘业,这位是我二弟朱云,今日代表镇魂司,来和太平楼主见个礼!”
太平子一愣,旋即有些生疏的还礼。
哪怕是在寿王府,他也很少见外人。
更不用说,现在是光明正大的跟别人打交道了。
正让他有些不适应。
“原来是左督卫大人和右督卫大人,在下太平子。”
刘业却直接勾起太平子的肩膀。
太平子下意识的就要出手,却想到这里是镇魂司,强行克制了反击的冲动。
“叫什么大人,你也太见外了!”
“叫我刘业,叫他朱云就好了!”
“以后,我们也是同僚了,麻烦诸位的日子在后面呢!”
一旁,朱云一脸无奈,似乎对刘业“跳脱”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太平子,让你见笑了。”
“大哥就是这个脾气。”
太平子扯了扯嘴角。
他是不太适应的。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情的人。
不过,虽然和刘业、朱云第一次见面的感觉不算很好,可他们两人,倒是隔三差五的会来太平楼做客。
毕竟镇魂司刚刚成立不久,倒是也没有太多案件。
太平子拗不过两人,也只能每次陪着聊天。
一来二去,倒是也逐渐熟络了起来。
渐渐的,太平子也发现了两人身上的有趣之处。
一个刚,一个柔。
一个道,一个佛。
一个阳,一个阴。
倒是互补得很。
在最开始的那段时光里,太平子经常可以在太平楼上见到,镇魂司和金吾卫发生摩擦。
而且每一次,都是以镇魂司被嘲笑而告终。
甚至,有些案件明明是镇魂司在调查,却又被金吾卫抢了去。
每每这个时候,刘业开始暴躁的时候,都是朱云在一旁恬淡如水的安抚着。
后来,朱云想到了让镇魂司发展的方法,开始将调查巡视的方向从长安城内转移到了大唐。甚至转移到了和西域接壤的部分。
对于这样的判断,太平子心里是佩服的。
也正是在朱云的这种方针下,镇魂司终于在第三年拿出了成绩,真正进入了文武百官的视线当中。
至于镇魂司主冬君莫,太平子反倒有些不屑。
他很早就看清了冬君莫的真面目。
一个优柔寡断,连自己下属都庇护不了的懦弱之人。
这个镇魂司,能欣欣向荣的发展起来,和他冬君莫几乎没什么关系。
靠的,是刘业一次次伤痕累累的回来,还撑着笑容犒劳辛苦的同僚兄弟。
靠的,是朱云夜夜挑灯,呕心沥血的思索镇魂司的发展之路。
有时候,看到这一切的太平子,心里都有些奇怪。
为何……只是拿着俸禄的两个人,可以为了镇魂司做到这种程度。
他想不明白。
于是,就在这一日,太平子终于忍不住,主动拜访了还在讨论镇魂司来年之路的刘业、朱云两人。
“稀客啊!”刘业撑起疲惫的笑容:“太平子,来,坐!”
朱云也是从旁泡了一壶上好的茶。
直到此时,太平子才发现,刘业和朱云生活的很清贫。
这丝毫不是两个五品官该有的待遇。
太平子并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所以他便直来直去的询问了。
刘业和朱云一愣,旋即纷纷笑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让太平子你这么晚了,特地来一趟。”刘业哈哈一笑:“我嘛,家中有五个兄长姊妹,我排第六。当初家里清苦,我就做了几年道士,学了点本事。”
“现在,全靠着我这俸禄,才能让他们在老家过的好一点。”
朱云则说道:“我无父无母,但是平日里办案,总归见到不少死难可怜之人。为这些死去的可怜之人供奉佛灯,亦或者是给他们还存于世的亲人一些帮助,总归是需要银两的。”
太平子微微一愣。
他本以为,刘业和朱云是花天酒地了。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理由吗?
于是,太平子忍不住又问道:“那……你们为何要如此辛苦的经营镇魂司?坦白说,你们已经是五品官了,这诸多大小事务,绝大部分……应该是你们司主去考虑吧。”
朱云笑道:“话虽如此,但日子是自己过的,不能强求旁人。更何况,镇魂司内的兄弟姐妹,大多身世清贫。甚至……过的很辛苦。”
“好不容易拿点俸禄,还不够平日里跌打损伤的。”
“镇魂司发展的越好,朝廷给到的支持也就越好,他们的待遇才会好啊。”
看着刘业和朱云毫无虚伪的眼神,太平子的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点涟漪。
不管是他年幼时加入旁门左道。
还是被仇家追杀,加入寿王府。
亦或者,是面对自己的门生。
太平子自问,自己从来没有过刘业和朱云这样的感觉。
他想不通。
他甚至觉得,两人有些愚蠢。
可……这话到了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后来,太平子无意识的开始跟他们走近了。
寿王的劝告也被他放在了一边。
太平子忍不住在想,他们两人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后来,他在太平楼看到了刘业和朱云风尘仆仆的回来后,带回来一个满目悲伤的男孩。
这个男孩……叫冬暝。
太平子有些诧异。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父母死在了怪力乱神之事当中。而且因为案件没有办法查清,对方又举目无亲,两人干脆就将孩子带了回来。
后来,太平子看着刘业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教冬暝练武。
朱云呢,则是教导冬暝习文识字。
虽然名义上,刘业和朱云只是冬暝的结义兄弟。
可是在太平子来看,刘业和朱云,更像是冬暝的爹娘。
下意识的,太平子竟是感觉,自己有些嫉妒冬暝了。
太平子隐隐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些变化了。
而冬暝的成长,也是肉眼可见的。
不过这一日,刘业和朱云第一次发生了争吵。
在太平子眼里,这还是第一次。
当他来到房间,听到两人争吵的内容之后,竟是感觉有些啼笑皆非。
刘业有些烦躁:
“冬暝习武很有天分,他现在都能够对付一些老兄弟了!”
“我看,就让他加入镇魂司好了,跟在我们身边当差有什么不好的!要不是冬暝的身份不够,我甚至想让他去从军!”
朱云气乐了:
“我们两个都是镇魂司的人。这些年,看了多少生离死别?看了多少兄弟姐妹变成残疾?”
“你要让冬暝加入镇魂司?你心肝被狗吃了!”
“他现在能文能武,我们这些年也攒了一点积蓄,干脆给他在一个江南水乡的小县城买一套宅子,置办几亩田地!”
“他呢,做教书先生也好,做当地的教头也罢。再不济,做个侠客。反正以他的身手,江湖上能赢过他的不多,就这么平平安安的过,才是正途!”
“犯得着让这孩子打打杀杀的吗?”
刘业撇了撇嘴:“你这是女儿家的心思。”
朱云冷笑道:“我女儿家心思?你个莽夫!”
眼见两人越吵越厉害,太平子却笑了。
连太平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笑。
但是,在看着年幼的冬暝,笑嘻嘻地决定进入镇魂司,又看着刘业欣喜的表情和朱云无奈的神色之后,太平子回去的路上,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疑惑。
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真的是对的吗?
如果是对的。
为什么自己在看到刘业、朱云和冬暝相处的氛围时,竟然……会有一点点羡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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