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来到桑的府邸,冬暝便看到了被安置在房间内的刘业的尸体。
他浑身一颤,霎时间就好像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扑通”一声跪在了刘业面前。
泪水夺眶而出的他,死死抓着刘业的手,几欲张口,却是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额头上不断凸起的青筋、涨红的脸色,昭示着他的痛苦。
一旁,阴阳家的弟子匆匆而来:“大人,首领传来消息,七星续命的方法已经稳定下来。还请大人前往……见右督卫大人最后一面。”
冬暝浑身一颤,终于哽咽道:“……好……”
此时,桑盘膝坐在那里,脸色苍白无比。
七星灯火,已经连续熄灭六盏,就剩最后一盏的火苗,摇摇晃晃般的岌岌可危。
冬暝推开门,踉踉跄跄的来到了房间。
桑轻叹一声,旋即开口道:“冬暝,去吧。”
冬暝看向床榻上的朱云。
朱云已经醒了,可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回光返照了。
冬暝坐在床榻边上,小心的将朱云有些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哽咽道:“二哥……”
朱云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总算……总算是……撑到你回来了,冬暝。”
“你先……听我说……”
“这场阴谋……是多方渗透的结果……”
“陛下……陛下气数已尽……不单单是陕王殿下蠢蠢欲动,就连……就连寿王殿下也……”
冬暝瞳孔一缩:“寿王?”
一瞬间,冬暝如何还不明白!
太平子是寿王的人!寿王则是杨贵妃的前夫!
所以……青丘狐族不求权势富贵,却依旧要惑乱李隆基的真正原因,一方面是借助龙脉稳定青丘的力量,一方面是为了寿王!
“太平子……是寿王很早就安插进来的……”
“范丹老祖,根据我的推测……应该……是为了和青丘合作之后……得到……得到由人变成神性的方法……”
“他们……他们曾经合作……创造了夺取……其它神性的法门……”
“秋猎围场……要么是……寿王动手,要么是……陕王动手,还有……还有安禄山……”
冬暝痛苦的低下头去:“二哥,别说了……别说了……”
朱云也红着眼眶,枯瘦的手艰难抬起,轻轻擦拭着冬暝的眼泪:
“是我……和你大哥不中用啊……”
“不曾……帮你查到杀死你爹娘的真凶,也不曾……给到你一个安稳的生活……”
“其实……你当初离开长安城,我……我很开心……远离这朝堂的是是非非……逍遥自在的浪迹江湖……才好啊……”
“你……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我和你大哥……从来不指望你……出人头地……飞黄腾达,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的……”
“可是……我们就连……这样的生活……也给不了你了……”
冬暝泣不成声的摇了摇头:“二哥,这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我怎么这么蠢!我应该一早就发现的!”
朱云虚弱地笑道:“你啊……当初就跟你说过……不要整天……打打杀杀的习武……多学学诗词文墨之道……”
“不过……你这性子啊……也好……”
“不用想那么多……不要……再去考虑那些……皇权争斗的阴诡地狱……”
“冬暝,答应我……离开长安吧……”
“这里……很快就是一团战火……”
“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冬暝,答应二哥……干万……要保护好自己……”
“黄泉路上,二哥和你大哥……永远不想看到……你的身影啊……”
枯瘦的手垂落下来。
七星灯火的最后一盏,也在此时消失。
窗口,一缕晨光涌入,洒落床边,却是殷红似血。
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收了术法。
“冬暝,节哀吧……”
此时,安禄山和李归仁也赶了过来。
他们站在庭院内,倒是没有进入。很快,陈篁牵着刘默的手,也赶到了此地。
桑走出房间,看向陈篁:“阁主,劳烦了。”
陈篁点点头,带着刘默进了房间。
霎时间,房间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桑看向安禄山,眼神莫名。
安禄山笑的一脸玩味:“传闻中阴阳家的首领,为何要这么看着我?”
桑没有说话,突然身形一晃,双手结印中,周身窜出无穷烈火,接二连三炸向了安禄山。
后者运转饕餮之力,化作血盆大口,将火焰一口吞下,并带着狰狞的嘴脸,冲向了桑。
桑如同鹅毛一般,轻身后退的同时,双手再度结印。
四周无数飞叶,在瞬间凝聚,旋即如暴雨梨花一般刺出。
紧接着万干水流自旁边的池塘凝聚而成,如同软鞭狠狠抽了过来。
“轰隆!”
“轰隆!”
“轰隆!”
扬尘中,毫发无伤的安禄山站在那里。
一旁,李归仁也是淡然自若,丝毫没有上前动手保护的意思。
“太史监大人,这是何意?”安禄山眼中露出一丝危险之色:“莫非……阴阳家要和我宣战不成?”
桑收敛气息,神情复杂:
“阴阳家的攻杀之术并不算强,但也不弱。”
“然而……却在你身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饕餮之力吗?不,这不单单是饕餮之力可以完成的。”
“天意如此吗?”
没头没尾的一段话,却让安禄山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一抹喜色。
“哦?这么说来,我还是要感激太史监大人的。”
“听说,阴阳家对天象占星研究甚深,看来……太史监大人,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桑的神情一阵变幻。
终究,他叹了口气,眼中透着一丝无力。
……
半个时辰之后,陈篁帮助冬暝,将刘业和朱云,都安葬在了棺木当中,而后在一道祥云之后,棺木消失。
此时,冬暝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样。
“冬暝,你打算……怎么办?”陈篁看向冬暝,眼神带着一丝莫名之意。
陈篁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随着冬暝亲人的死亡,这场劫数终究是以皇权纷争开始了。那么,冬暝的选择就十分重要了
到底是遵从朱云的遗愿,在救出青然之后就离开长安城。
亦或者,是陷入此地纷争当中,直到劫数消失。
最关键的选择来了!
冬暝似乎也在思考。
二哥的遗愿,是让自己离开长安城,不要再管这里的是是非非。
但是……自己真的甘心吗?
这种情况下,自己真的可以在救出青然之后,就理所当然的带着仇怨,直接离去吗?
也许……做不到吧……
“阁主,我们先回幻月阁吧。”说着,冬暝走到了安禄山和李归仁的面前,拱了拱手:“两位营救我兄长之心,我记下了。”
安禄山点点头。
只要这一句话,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冬暝,我安禄山也不是什么小人之辈,干脆也跟你敞亮开来说吧。”
“我想和你结个善缘,只是不曾想,到底是晚了一步。”
“这长安城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你应该也多多少少猜到了。”
“我不奢求你跟着我,为我效命。我知道,那不可能。”
“但是……我不希望在敌对的阵营当中,看到你!”
冬暝自嘲一笑:“节度使大人还真是看得起我。不过……你放心,你所担忧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说完,冬暝便握着刘默的手,和陈篁离开了桑的住处。
安禄山笑眯眯的看着桑:“那么,太史监大人,我们有缘再见吧!”
桑神情莫名,在安禄山和李归仁离去之后,立刻看向了身边的随从:“传我的命令,收拢阴阳家所有弟子回来!”
“还有,偷偷去一趟秋猎围场,将吴勇豪和戴缘川,给我叫回来!”
那位阴阳家弟子却有些犹豫:“可是,陛下那边……”
桑摇摇头:“利用点手段,瞒着陛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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