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虽然也有些猜测，冬暝却没有表露出来。
兴许是因为冬暝四人的目的，乃是调查案件。
松鹤道人、静心和尚、妙红绫倒是有意无意的，和他们保持了距离。
冬暝四人也没有在庭院多逗留，纷纷回到了住处。
房间内，曼铃君忍不住道：
“他们的说辞，你们相信多少？”
冬暝摇了摇头：
“几乎都不能信。”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颇有点江湖上三教九流的味道。”
“这样的人，其它本事也许没有，但趋吉避凶、明哲保身之道，一定擅长。”
“这种一眼看上去，就容易沾染是非的事情，他们不可能轻易插手。”
一旁，陈篁笑容玩味，带着一丝慵懒之色的靠在床边：
“我赞同冬暝的话。”
“不过，从他们三人的口中，我们倒是也得到了一些线索。”
“七日之后，东边区域的天狗大神祭。”
“这水凉村之中，一个叫作陶梦琳的女子。”
“还有就是……静心和尚口中论佛的清台寺。”
冬暝下意识的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汤略有些苦涩，却也让冬暝得以聚集精神。
在他看来，这三人的出现和他们口中的说辞，几乎不太可信。
但……核心的东西却可以提取出来。
比如天狗大神祭祀。
比如陶梦琳。
比如……清台寺善法主持。
就目前来看，可以知道的是，善法主持的师兄，就是天佛寺丹莲和尚，一个死因有可能是断头，也有可能是烧死的入魔之僧。
此人如今是人是鬼，还是魑魅魍魉都不好说，因为按照陈篁的说法，这世间万事万物皆可成佛。
至于天狗大神祭祀……
冬暝不由看向了陈篁。
感受到冬暝询问的目光，陈篁耸了耸肩：
“天狗性情率真好动。”
“但是，关于祂的传说，却和年兽一样，类似凶神。”
“一个是年关将近吃人的怪物。”
“一个是代表不祥和天象，可吞噬日月的怪兽。”
“据我所知，还没有哪个地方会特别供奉天狗。而且祂也没有天狗大神这样的尊号。”
“说到底，我们这几个，乃是以《山海经》为蓝本诞生的瑞兽，和职责在手的神性还不同。”
“本质上，我们的存在代表祥瑞和灾厄，仅此而已。”
冬暝点点头：
“所以，此地祭祀天狗大神，到底祭祀的是不是天狗，亦或者……祭祀的核心目的是不是天狗，也不好说。”
曼铃君不由道：
“冬暝，你的意思是……”
“天狗大神祭，只是某种阴谋的幌子？”
冬暝则则反问道：
“你们怪贩楼接触三教九流的机会最多。”
“这种假借怪力乱神之名，坐实自身利益的情况，应该看得不少吧。”
曼铃君沉默下来。
显然，冬暝的推论并没有错。
一直没说话的青然，撑着下巴，嘟囔道：
“这么看的话。”
“我们现在，最容易的突破口就是陶梦琳了，不是吗？”
“那个叫妙红绫的女人，总不见得编出一个人来。”
“因为破绽太明显了！”
冬暝也是露出赞同的表情。
只是……真的找得到吗？
毕竟，按照离殇阁妙红绫的说法，她来此就是为了找陶梦琳的。
可现在，她却只是待在庭院之中，并没有去找寻那位当年一见如故的故友。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
冬暝四人立刻停止了议论。
却见：
“咚咚咚咚！”
敲门声下：
“诸位郎君娘子，我来给各位送饭了。”
曼铃君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喃喃着“晦气”两字，快步来到门口。
打开门，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
对方的手中，拿着一些食盒，香气四溢，显然是刚刚做好的饭菜。
中年人笑着将食盒放在了桌上，将其中的饭菜一盘盘的端了出来。
看着盘子里有肉有菜，冬暝不由道：
“这么丰盛！”
“如此招待，那可太过破费了。”
中年人笑着摆了摆手：
“郎君娘子不必在意。”
“我们靠山吃山，这山中野味着实不少。”
“因而，我们村子虽然也清贫，但这肉食之类，却也是吃得起的。”
“几位在大神祭祀之前来了，那是天意如此，自然要好好招待。”
冬暝眉心一动：
“阁下说的可是天狗大神祭？”
中年人的笑容有一刹那的僵硬，眼神中仿佛带着一丝疑惑。
但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几乎没有破绽。
“是啊，正是天狗大神。”
“就在东边。”
“不过……虽说是在东边祭祀，却也没有那么简单。”
冬暝眉心一动：
“哦？”
“阁下可否详细说说？”
“这……”中年男人似乎有些犹豫。
冬暝心领神会，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了中年男人的手中：
“这算作是给阁下的谢礼，如何？”
中年男人看到银子，眼中露出一抹贪婪之色。
他连忙将银子收入怀中，然后说道：
“是这样的。”
“天狗大神的庙宇的确东边。”
“但是根据祖传的祭祀之法，还需要在另外三处地点进行祈福。”
“分别是西边坟冢，那里都埋着我们水凉村的列祖列宗。”
“南边则有一处非常庞大的井，名为犬神井。”
“据说，是因为我们水凉村常年干旱，幸好得到天狗大神的帮助，在我们村子里凿出了一口大井，这才让祖宗们活了下来。”
冬暝微微点头，眼睛却不离中年男人：
“那么……这口犬神井，你们还在用吗？”
男人摇了摇头：
“后来，祖宗们学回来凿井之法以后，就不用犬神井了。”
“但是，那里也成了我们这里的圣地。”
“因此，在供奉天狗大神之前，也需要去南边的犬神井参拜。”
“那北边呢？”一旁，曼铃君问道。
中年男人挠了挠头：
“北边是一座竹屋。”
“那竹屋也是早就荒废，却是我们水凉村第一任村长的祖屋。”
“也算是和坟冢一样吧。”
冬暝四人彼此眼神交换。
东边天狗大神祭祀。
南边第一口水井犬神井。
西边水凉村之人的安眠之所。
北边是水凉村第一代村长之故居。
那么……
“听阁下说了这些，确实有趣。”
“只是，既然有了天狗大神，为何你们村子里，还会有一座修建的如此精美的白色佛寺？”
然而话音落，中年男人的表情却似乎有些怪异起来。
冬暝见状，心中不禁盘算。
这男人应该也是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的，所以刚才自己提问的时候，他能迅速掩盖自己的表情。
可现在，提到天佛寺的时候，这个刚才做事还算玲珑的男人，竟然都掩盖不住心事。
那只能说明……这天佛寺内发生的事情，恐怕相当严重。
此时，男人摇了摇头：
“那里是天佛寺，也是很早的时候就建造的了。”
“不过，天佛寺里已经很久没有和尚了，如今多是一些信佛的居士，会去打扫一二。”
“如今天狗大神的祭祀就要开始了，村里的人都被抽调了起来。”
“天佛寺自然也是锁上了。”
“所以，现在是去不了的。”
冬暝笑道：“明白了。”
“最后一个问题。”
“不知……村子里可有一个叫作陶梦琳的女子。”
不成想，听到此言之时，男人却彻底慌了神，连连摆手。
“我……我不知道。”
“你们不要问我！”
“我……我先告辞了！”
说着，男人连食盒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然而：
“砰！”
曼铃君一闪身，来到门口。
眼中的压迫感，让中年男人浑身一颤。
中年男人转身看着冬暝，却见冬暝笑着坐在那里，缓缓说道：
“我们只是打听一个人，阁下……何至于此？”
中年男人不由苦笑：
“这……”
“我……”
“唉，我真的不知道，也不好说。”
“如果你们好奇陶梦琳这个人，你们就去问村子里的王婆婆吧，她是我们村里的神婆，也是主持天狗大神的大祭司。”
“她德高望重，肯定知道。”
冬暝点点头。
曼铃君顺势走到旁边。
中年男人，匆匆忙忙，就离开了宅院。
片刻后：
“看来……陶梦琳是真实存在的，但是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是死了？还是在陶梦琳身上发生了比死还可怕的事情？”
“让这个男人吓成这样？”
一旁，青然问道：
“冬暝，我们要去见一见那个王婆婆吗？”
冬暝想了想，摇摇头。
“不急。”
“我们对此地还不熟悉，如果贸然的动作太大，恐怕会被人盯上。”
“而且现在天色不早了。”
“我们今日且先休息着。”
“更何况，如果妙红绫没有说谎的话，她应该才是最着急陶梦琳的。”
“我们也可以看看，那几位会是什么反应！”
……
入夜。
许是因为深谷的原因。
同样的时辰，水凉村却比长安城也昏暗上不少。
陈篁和曼铃君已经各自回房。
旁边的房间内，青然正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头发。
旋即，敲门声响。
“青然。”
说着，冬暝推门而入。
看到青然披肩长发，正在梳理，冬暝微微一愣，旋即笑着关上门，走上前去。
镜子里，冬暝笑容温和，默默拿起旁边的木梳：
“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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