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然一点点挪开了冬暝的手,在他耳边悄悄问道:
“外面的……不是邪祟。”
冬暝一愣。
不是?
冬暝自然不会怀疑青然的话,毕竟她是三青鸟,感应邪祟就是她最大的本事。
可是……如果外面的东西不是邪祟的话,假设是普通人,又怎会如此诡异?
青鸟却继续说道:“他和那个掌柜的,还有店小二一样,身上虽然有一丝邪气,但没有邪祟源头。”
“所以……肯定是人。”
“但是……我也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危险。”
冬暝双眼微阖。
沾染邪气,有危险。
所以,只是邪祟源头之物,还没有出现吗?
念及至此,冬暝轻声道:“你先待在这里,保护好自己。”
青然撇了撇嘴:“你还真当我是柔弱不能自理的那种小娘子了。”
“真要动手,我未必会输给你哦。”
说着,青然跟在冬暝身边,两人悄悄来到了门口。
此时,那如同婴儿啼哭之声也越来越刺耳。
许是因为靠近,冬暝隐隐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之处。
因为……这似乎并不是婴儿的啼哭声。
婴孩哭声……没有这么刺耳的。
那种仿佛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音调,显然不可能从一个婴儿口中发出。
巧合的是,房门上正好有一个微小的缺口。
空桑便来到缺口处,透着那个拇指大小的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长廊之上满是迷雾,而在这迷雾之中,若隐若现的,可以看到一个身体臃肿的人。
对方身上的衣服,仿佛都在这种臃肿肥胖之中被撕裂开来。
缝隙里露出的横肉,给人一种十分油腻不适的感觉。
至于那啼哭之声,应该就是从这个臃肿之人的身上发出的。
“咚!”
“咚!”
锁链的声音伴随沉重的脚步声,臃肿之人却骤然停了下来,就一动不动地站在他们门口!
此时,许是一阵风过的原因,让这迷雾稍稍消散了一点。
冬暝也得以看清了这迷雾之中臃肿男人的真面目。
其驼背的部分,与其说是身体的残疾,倒不如说已经脱离于常人的范畴。
而且,在其后背拱起的部分,还有一个穴口一样的怪异之物。
那穴口看上去也足足有人头大小了,从中不断流淌着黄色的如同脓水一样的物质。
这种脓水般的液体滴落在地面,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但是,冬暝却隐隐的闻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腥味。
“呜呜……哇哇……”
如同婴孩的啼哭之声再度响起。
冬暝眉心一跳,那古怪的啼哭之声……竟然是从那拱起的穴口当中发出来的。
那臃肿之人仿佛在找着什么,脑袋缓慢且僵硬的左右摇摆着。
迷雾也在这个时候,重新的浓烈起来,以至于连数寸之外的地方,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正当冬暝心中惊疑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咚!”
“咚!”
“咚!”
紧接着,一只布满了血色的眼睛猛地出现在了那缺口之处!
冬暝脸色微变,下意识的后退数步。
却见对方开始用力的拍打房门。
冬暝掌心升起一段焚魂鬼火,火光中,映照出窗外之人的身影。
那拍打窗户的双手,细细看去……仿佛不见五指,更像是……青蛙的蹼!
“呃……呃……救……救命……”
断断续续的求救声,让冬暝脸色一变。
他刚要上前一探究竟,却被青然拦住。
此时,青然的小脸上多了一抹凝重:“冬暝,有邪祟来了!”
正说着,一阵锁链拍打地面的“哗啦”声响了起来。
门外之人似乎也感知到了,开始更加用力的拍打着房门,呜咽断续的声音里满是惊恐和绝望:
“救……救我……我……不要……生……救……命……”
凌乱的语句之下,求救之声骤然停止。
“呃……呃……”
旋即,便是一阵凄厉的尖叫声。
然后就是仿佛重物被快速拖动的声音。
声音消失的非常快,几乎是呼吸之间的功夫。
冬暝再次来到房门缺口的地方。
却见走廊上的浓雾已经在逐渐消散。
而此时,在那浓雾即将消散的位置,他隐隐……看到了一个身着红袍的人。
那红袍的人身体十分修长,略显苍白的双手正好抓着一条锁链。
只是……先前那臃肿之人,已经看不见了!
骤然间,冬暝耳朵动了动。
一阵……宛若女子轻柔的笑容,回荡在他耳边。
但这笑声一瞬而逝。
……
如此折腾一番之后,冬暝自然没有了睡意。
他坐在床榻之上,沉声道:“青然,刚才出了感知到邪祟,你还有什么更加详细的感受吗?”
青然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之后细细思索了一番:
“怎么说呢……”
“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啊……”
“就是……从那个锁链的主人,也就是冬暝你所看到的那个红袍之人的身上,我没有感知到任何恶意。”
冬暝一愣。
没有恶意?
要知道,不管是人是鬼,只要做出伤害别人的举动,就会释放恶意。
恶意只是一个统称。
比如杀气,比如憎恨,比如怨怼等等。
如果没有这些情绪,要单纯的伤害一个人,这件事情本就违背人性。
哪怕是魑魅魍魉,单纯的以吃人、害人为乐,也或多或少会释放出恶意才是。
似乎是看出冬暝的困惑,青然耸了耸肩:“我也觉得很奇怪。”
“但是……这就是事实。”
冬暝摇了摇头。
“罢了,虽然有些诡异,但既然那客栈掌柜警告过,今晚姑且先如此吧。”
“等到明天早上起来之时,再问问看什么情况好了。”
“青然,继续睡吧。”
……
不知过了多久,冬暝和青然皆是在一阵敲门声当中醒来。
“喂,开门。”
“你们不会是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所以太困了吧。”
陈篁的调侃之声传来。
冬暝不禁翻了个白眼。
青然也揉着惺忪的睡眼醒了过来。
冬暝转身下榻同时,打开了房门。
眼前,陈篁轻挥孔雀折扇,玩味一笑:
“怎样?”
冬暝摇摇头:“阁主,你别告诉我,昨天晚上的动静你没听到。”
陈篁入房之后,坐在一旁到了被茶,轻声一笑:“那古怪大汉,的确奇怪。”
“嗯?”冬暝面露疑色:“阁主怎知,那是个男子?”
陈篁笑道:“自然也是偷看过了。”
冬暝挠了挠头:“阁主,那你可有什么其它的发现?”
陈篁摇了摇头:“来的莫名,也消失的莫名,自然是毫无收获。”
“不过……”
此时,青然却忽然出现在冬暝身后,抓起他的衣服,惊疑道:“冬暝,不对!”
冬暝一愣,尚未反应过来之下,眼前陈篁的笑容,却骤然多了一抹惊悚之感:
“不过……你们难道没有接到提醒。”
“晚上……不能开门!”
话音落,冬暝脸色一变,带着青然抽身后退的顷刻,横刀出鞘。
焚魂鬼火,毫不犹豫的化作一条火蛇直冲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刺耳的如同那婴孩的笑声之下,陈篁的身体竟骤然化作那红袍之人!
与此同时,偌大的房间竟瞬间变得破旧斑斑,自房梁之上,浓稠的血液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出!
眼前,那红袍之人佩戴着满是铁钉的面具,一双眼死死盯着冬暝和青然二人。
那足足有九尺的身高,搭配其纤长的身体,仿佛不似常人!
“冬暝,他的身上依旧没有恶意!”青然提醒道。
“恶意?”此时,红袍之人的声音似男似女,让人捉摸不透:“我当然没有恶意。”
“我只是……在研究医术而已。”
“只是……需要你们的帮忙。”
冬暝脸色一沉。
研究医术,当真是像鬼扯一般!
此时,眼前红袍之人的双手,指甲开始变长,并且缕缕鲜血,顺着袖袍滑落之手腕,并滴落而下。
鲜血落地之刻,化作片片血色枫叶。
冬暝见状,横刀化作鬼火钢叉,直刺而上!
“砰!”
定睛一看,却见红袍之人的掌心竟如铁盾一般。
鬼火和钢叉,竟皆是不能产生任何效果!
与此同时,冬暝全身被鬼火环绕,化作地行夜叉!
这一幕,引得一阵惊疑之声。
“你竟是夜叉众?”
话音刚落,冬暝腾身一跃,鬼火钢叉刺向红袍之人面门之上。
然而:
“铛!”
却见这红袍之人,周身竟忽然出现一条如蛇似龙的血色红绸!这红绸看似柔软,但却准确无误的挡住了钢叉的攻击!
“鬼火?”
“嗯,果然是夜叉的手段。”
“只是……噬鬼之火,对我而言无用!”
话音落,眼前骤然刮起一阵狂风。
无数血色枫叶席卷而起,吹得冬暝和青然都睁不开眼睛。
耳边,则传来那红袍之人的声音:
“看在你是夜叉众的份上,我不为难你。”
“下一次……记得遵守规则!”
刹那之下,血腥之气骤然消失。
再度睁眼,却见大门敞开,走廊之上已然正常,只有那一个个看上去深浅不一的脚印,似乎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再看窗外,此时……仍是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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