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刺杀

随着孟婆去忙活事情以后,楼梯上顿时只剩下冬暝和纸新郎两人。

那满是彩绘的纸质五官,看不出任何表情。

但冬暝却总觉得,纸新郎……似乎有什么心事。

“纸新郎,此间事了,你要不要……和我以前去玉王府看看?”

纸新郎浑身一颤。

旋即,他幽幽说道:“我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何必呢?”

冬暝走到了他的身旁,看着楼下那络绎不绝的客人,忽然问道:

“削皮挫骨,血肉干枯,这样的刑罚,你都忍下来了,难道……和玉王见一面,你反而没有勇气了吗?”

纸新郎却反问道:

“那你呢?”

“经过此事,镇魂司主的态度,你应该很明朗了。”

“诚然,他并不反对你秉公执法。但是,前提条件是不能损害到皇帝的利益。”

“当公理和皇权产生对立的时候,他不单单会阻止你,而且……下手也会毫不留情。”

冬暝点点头:

“所以,我打算脱离镇魂司了。”

纸新郎发出一声诧异之声:“好歹也有官职在身,这就要放弃了吗?”

冬暝苦笑道:“我不想改变自己的初心,但是……我也改变不了长安城内的一些风气。”

“这样下去,我不单单会毁了自己,也会毁了我的两位兄长。”

“横竖,我也打算在此事之后,去各地游历一番,并且给我二哥找寻疗伤之法。”

纸新郎点了点头,忽然道:

“既如此……我跟你去一趟王府吧。”

冬暝顿时笑了起来:“现在?”

纸新郎摇摇头:“不急,再过两天吧,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

冬暝点点头,便准备离开。

横竖今天来到怪贩楼,也是为了撮合裴亮和曼铃君。

如今,纸新郎也已经和他有了约定,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做。

当下,冬暝转身准备下楼。

身后,忽然再次传来纸新郎的声音:

“冬暝,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在这个世道,皇权代表着一切。”

“为何在这段时间里,你屡次调查,不惜开罪那些门阀和皇室,也要还旁人一个公道?”

“坦白说,你的兄长应该也劝过你,让你不要多管闲事吧。”

冬暝摇了摇头,转身顷刻,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眼神,以及那一份独属于少年男儿莫名的公义:

“我的兄长支持我,我也不会畏惧强权和门阀。”

“我虽断不了寻常民生案件,但既然做了司职怪力乱神之职,我也不会让生者、死者含冤,这是我在爹娘坟墓之前许下的誓言。”

“也许在旁人眼里,我这样做无疑于是飞蛾扑火。”

“但是……纵然是扑火,我也甘愿!”

……

怪贩楼前,纸新郎看着冬暝的背影,沉默良久。

旋即,一阵叹息自身后传来。

转身看去,正是孟婆。

此时,孟婆的眼中带着一丝心疼之色:

“老四,到此为止了吧……”

纸新郎摇摇头:

“婆婆,玉王殿下的仇怨,不能这么轻易了结。”

“黑蝶之案,虽然得到了一个结果。可是……冬暝刚才也是刻意的不愿意提起,陕王的处置……应该最后会不了了之吧。”

“我倒是没想到,李隆基会为了李亨,将整件事情给隐瞒下来。”

“明明……他也不是那么宠爱李亨才对!”

孟婆无奈说道:

“李隆基谁都不爱,他只爱自己。”

“李亨于他来说,也只是稳定朝局的最好棋子。”

“你实在不必……”

“婆婆……”纸新郎打断了孟婆的话:“婆婆,还请不要拦着我!”

“蓑衣翁死了、阿卡托死了、武惠妃伏诛,当年害死废太子,害惨了玉王的,就差他们母子二人了!”

孟婆果然不再说话。

亦或者,是这样的话说了太多次,孟婆知道,自己无能阻止。

这一刻,孟婆就像是一个邻家婆婆,眼神慈爱的看着纸新郎,有些枯槁的手轻轻抚摸着纸新郎的脑袋。

“不行就停,只要……只要没到最后一步,楼主就保得住你!”

“只要来了鬼市,天王老子,也别想伤了你!”

纸新郎发出一阵略带哽咽的笑声,旋即化作漫天纸钱,消失在鬼市之内。

……

离开了鬼市的冬暝,本想着直接回到幻月阁的。

此时:

“喳喳……”

三青鸟探出脑袋。

“嗯?小家伙,怎么了?”

三青鸟却似乎有些焦急的,从冬暝怀中钻了出来,扑扇着翅膀看向冬暝。

眼见三青鸟的模样不似警告,可这么焦急的样子,却是……

“喳喳!”

“喳喳!”

时不时的,三青鸟还挪动小脑袋指向了一个方向。

冬暝有些不明所以,但随着三青鸟不停的警示之后,他微微一愣。

三青鸟指引的方向……可是镇魂司。

难道,镇魂司出了什么事情?

冬暝顿时问道:“小家伙,你是说镇魂司?”

三青鸟连忙点头。

冬暝心中一沉。

小家伙可是上古瑞兽,对于吉凶祸福自有感应。小家伙如此焦急,莫非……

想到陕王和杨贵嫔还在太平楼关押,冬暝收敛气息,立刻消失在夜幕之中。

……

镇魂司大厅之内,诸多镇魂卫正在整理此次案件的卷宗。

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十分紧张的表情。

因为,作为镇魂司领头人的司主、左右督卫,彼此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奇怪。

实际上,三人不久之前,针对如今卷宗之事又吵了一架。

唐玄宗要求,在这次案件当中,不可以提及丝毫关于黑蝶之案的部分。

可是……这才是一切案件的源头。

若是这个部分不提出来,那么卷宗的前后逻辑就会出现极大的问题。

因此,朱云和刘业,秉持着卷宗真实性的要求,并不赞同。

但是镇魂司主显然是为了防止多年之后,史书会针对此事留上一笔,所以极力阻止。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刮来一阵寒风,吹得一些镇魂卫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嗯?”

镇魂司主放下卷宗,缓缓抬起头看着大厅之外,沉默不严。

……

另一边,以夜幕和纸钱之法作为掩护的纸新郎,绕过了镇魂司的守卫,悄悄来到了太平楼。

此时,似乎因为时间太晚,太平楼内也已经漆黑一片。

纸新郎的身体骤然变得扁平,并通过门缝悄然进入了偌大的太平楼内。

纸新郎手中拿着黄纸宝剑,喃喃道:

“李亨……哼!”

阴森之言,伴随数张血色之前,纸新郎很轻易的找到了关押陕王李亨和杨贵嫔的地方。

纸新郎没有去找杨贵嫔,而是来到了李亨的关押之处。

不过,说是关押之处,其实比起一般人家的寝室还要精致不少。

只不过,体内魔障并未完全消除的李亨,全身还贴着符咒。

纸新郎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李亨的床榻前。

看着眼前熟睡之人,纸新郎握着黄纸宝剑的手,便不禁攥的死死的。

就是因为这样的人!

就是这样的货色!

所以……废太子死了,玉王也跟着受牵连。

可恨!

可恨!

纸新郎杀气沸腾,黄纸宝剑重重刺入了李亨的心口。

然而,李亨之身,却不见血迹。

“嗯?”

纸新郎立刻明白,自己中计,当即便抽身一退。

几乎是一前一后的功夫,自陕王心口之处,竟忽然出现数十条如同阴影一般的布条。

这些布条如游蛇一般,接二连三的缠向了纸新郎的身体。

“嘶啦……”

黄纸宝剑剑光闪烁,便将这些布条尽数斩断!

此时,背后传来一阵风啸之声。

纸新郎转瞬顷刻,掌心已经多处无数纸钱。

纸钱“哗啦”作响,汇聚之下,骤然一炸。

“砰!”

纸新郎和镇魂司主各自震退。

纸新郎冷冷道:“就猜到是你做的手脚!”

镇魂司主捧着鬼面印玺,站在牢房门口:

“师弟,你也该……”

“住口!”纸新郎怒斥道:“当你在悬崖前拍下那一掌的时候,我和你之间就再也没有半点同门之情了!”

说着,纸新郎掌心一凝。

顿时,妖雾纷纷,邪气滚滚,数道扎彩人出现在纸新郎面前。

这些扎彩人挥舞以折纸制成的黄纸宝剑,杀向镇魂司主。

同时,纸新郎化身无数纸钱,便想撤离。

然而:

“你走不了!”

镇魂司主袖袍一挥,一阵黑色罡风席卷整个牢房。

扎彩人纷纷被切成碎片。

以纸钱之法想要撤退的纸新郎,更是被这股罡风牢牢锁定!

“砰!”

骤然间,纸新郎撞在了墙壁之上。

周身的纸钱,也是纷纷落在了地上。

镇魂司主冷冷说道:“当初,你侥幸进入怪贩楼,就应该安分守己。”

“此次陕王之案,我也给了你多次机会。”

“你为何就是不明白?”

“你要和皇权斗,你斗的过吗?!”

纸新郎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

“斗得过吗?”

“是啊……皇权斗不过啊……”

“所以,玉王殿下,就理所当然的可以成为牺牲品吗?”

“人命在你眼里,原来也和筹码一样,是可以衡量价值的吗?!”

“若是如此……你成立这什么狗屁镇魂司,岂不是挂羊头卖狗肉,何等可笑!”

纸新郎也暴怒起来。

他的身体开始产生变化,其背后竟逐渐的又生出四条胳膊。

一瞬间,纸新郎身上的气息十分怪异。

似妖、似魔,更似……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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