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子时之后,冬暝三人在月老庙等回了刘业、朱云和陶源。
此时,陶源脸色苍白,伤口也已经被包扎完毕,但有些地方还在不断渗着鲜血。
“罢了,既然你说在月老庙内安心一些,姑且就先休息吧。”朱云说道:“只是,后面的一些事情,我们可能还需要你的供词。”
陶源点点头:“那是自然,多谢了。”
“既然你们已经有了线索和头绪,我和不孤女就先离开了。”陈篁笑道:“此事之后,欢迎诸位,来我幻月阁一叙。”
“阁主客气。”
众人道别之后,便离开了月老庙。陶源站在门口,目送着众人下了山门,坐上马车离开之后,这才重新关上庙门。
“行了,你们先走吧,我先送不孤女会她的住处。”陈篁笑着,和不孤女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直至双方已经距离很远之后,马车之内的不孤女才露出一丝困惑之色:
“阁主,刚才为何不让吾实话实说?”
陈篁把玩着手中的孔雀折扇:“我且问你,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知道多少了?”
不孤女眉头微皱,幽幽开口:“虽不敢说十成,却也通晓了八九分了。”
“只是,有些环节,尚无证据,也不知理由。”
“但……这返魂香的方子……的确危险!”
陈篁点头说道:“没错。但归根到底,我们只是辅助,镇魂司才是这次案件的调查方。”
“而且,这件事情的核心决策,还是在冬暝头上,让他自己做主比较好。”
不孤女恍然:“原来如此,阁主是希望……让秤手自己选择?”
“没错。”陈篁似笑非笑:“此回,冬暝的选择,也将决定他后续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之前三藏虫的事情,尚且算得上是恩怨分明。但这一回,却更加理不清楚。”
“秤手,不单单是作为交易双方的中间人这么简单。”
“所以,还需要让他不断历练才是。”
“横竖,我们给到的线索已然不少。”
……
另一边,马车之内,刘业和朱云似乎都有些沉默,这让冬暝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大哥,二哥,你们倒是说话呀。”
“陶源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业解释道:“陶源的确是制作返魂香的人,但是,委托他制作返魂香的人,是王惜君。”
冬暝不由愕然。
旋即,刘业和朱云将陶源的话复述了一遍。
原来,王惜君一直以来,会经常去月老庙当中定期挂上自己的桃花牌,想要给自己求的一个好姻缘。
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庙祝陶源。
王惜君本是乐伎出身,自知风雅之道。所以在香料上也算有些建树,一来二去,便和陶源成了好友。
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王惜君知道陶源一直在制作一种新型的香料,只是苦无头绪。
另一边,眼睁睁看着秀姬黯然神伤、日渐憔悴的王惜君,不忍好友如此,便委托陶源调配一种香料。
希望可以让秀姬,在睡梦当中,可以看到一些美好的回忆,让其转换心情。
陶源一开始苦无头绪,但多番和王惜君相商之后,也的确有了灵感,更是通过古方记录,调配出了一个简易版的返魂香。
“陶源有说,也将返魂香送过你一份。”刘业说道。
冬暝一愣,这才想起,当初自己前往月老庙调查之时,的确是接过了对方的礼物,而且因为味道不错,就带在了身上。
冬暝取下香料,闻了闻,不禁点头:“的确和惜君娘子身上的香料相似,但是……感觉我这里的,要稍微淡一些。”
朱云接着说道:
“陶源说了,他调配的返魂香,仅仅是帮助睡眠的。”
“但是香料给了王惜君之后,对方却说,秀姬反倒是更加沉沦于梦境之中。”
“原本的好心,反倒成了逃避现实的罪源。”
“不过,原也只是秀姬伤心过度而已。”
“可陶源所说,就在惜君死亡的前一天,曾经有些慌乱的来到月老庙,并跟他说,秀姬疑似是被害死的。”
“因为王惜君在整理秀姬遗物的时候,发现她的掌心死死抓着一个香囊的碎片。”
“而陶源熟知香料,便从惜君给到他的香囊碎片当中,闻到了鬼面曼陀罗的味道。”
说着,朱云将那碎片取出。
冬暝将返魂香和那香囊放在一起,又闻了闻,顿时瞳孔一缩: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那日,当我在姑获鸟面前昏睡的,就是这种味道!”
“那就没错了。”朱云点点头:“秀姬是死于……离魂症!换句话说,就是香毒了。”
“而且,运输鬼面曼陀罗的商队既然在长安城外消失,以杜家的能耐……”
朱云并未将话说完,但言下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杜家作为比陈家还要显赫的氏族门阀,那鬼面曼陀罗又是非常稀有的药材,价值连城。
若是运用得当的话,也并非不能入药。
为了利益铤而走险,这也符合杜家一贯的行事作风。
可以说,在综合了王惜君的魂魄、陶源、姑获鸟等人的口供之后,问题也就一目了然了。
朱云补充道:
“还有,陶源说,你是被杜萧咬到,所以沾染了一点鬼面曼陀罗的毒素。”
“虽然手腕上长出了桃花,但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等过了几日,你体内微量的鬼面曼陀罗毒素消散之后,你的伤口自然能够痊愈。”
冬暝点了点头。
目前只差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杜萧方面,到底是有心害死秀姬避免这个方面,还是无心之失了……
回到镇魂司之后,刘业作为左督卫,前往司主处申请逮捕令。
冬暝见状,不由问道:“可是,那杜萧已经如此疯魔,就算抓住他,又如何能询问出我们需要的信息?”
朱云从旁解释道:“放心,陶源说了,他有把握,可以让杜萧短时间恢复正常。”
“他明天也会来镇魂司报道。”
“届时,我们只需要从杜萧口中,套出线索即可。”
一切确认无误之后,冬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漱一番,准备入睡
……
在逐渐进入梦乡之后:
耳边若有若无的,传来一阵哭诉之声。
“呃……”
睡觉本就比较浅,那哭诉之声更是哀婉无比。
冬暝皱了皱眉,逐渐睁开惺忪的双眼。
朦胧中,冬暝走下床,开门朝着外面看去。
“是谁?”
然而哭诉之声并未停止,可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
“怪了,我幻听吗?”冬暝挠了挠头。
天气毕竟有些寒冷,他打了个哆嗦,关上门转身刹那,却悚然一惊。
椅子上,竟是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背对着他,穿着上却是有些熟悉。
“你是……惜君娘子?”冬暝不确定的问道。
那哭诉声缓缓停止,紧接着幽幽转身。
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是王惜君的面容,而是一朵桃花!
那张脸,直接被一朵硕大的桃花直接占满!
桃花的花蕊动了动,仿佛是要说什么,但却又说不出。
唯独两行血泪,自花蕊之中溢出,滴落在其手中捧着的月老神像之上。
一时间,月老神像开始斑斑碎裂,破碎的部分下,那黑暗之内竟骤然浮现一双眸子!
冬暝连忙抓起旁边放着的阎火横刀,带着一丝谨慎之色地看着眼前之人:
“惜君娘子,是否……是你?”
此时此刻,冬暝也有些不敢确定。
这场面太过诡异了,哪有人的面孔,完全被桃花所占据的。还有那手中的月老神像,冬暝立刻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梦魇的时候的情景。
眼前之人,没有回答冬暝的话。那月老神像内的红色眼睛,也只是死死盯着冬暝。
“啪!”
突然间,桌上的茶杯碎了开了!
冬暝的掌心瞬间升腾起一团焚魂鬼火,正要动手,却见茶杯之中的液体,逐渐的桌子上形成了八个字——身在桃源,心在无间。
不等冬暝询问,那桃花女子却仿佛非常痛苦一样,浑身颤抖起来。龟裂的月老雕像,更是不断伸出鲜血!
“砰!”
月老雕像彻底碎裂,那桃花女子也在一阵扭曲之中消失。
冬暝张了张口,忽感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骤然一黑。
……
冬暝睡醒之后,只觉得头疼欲裂。
“呃……昨晚这是又做梦了吗?”冬暝晃了晃脑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子,不由地瞳孔一缩。
因为眼前的茶水,依旧还留存着梦中的那八个字!
“身在桃源……桃源……桃园?陶源?”
带着疑惑,冬暝来到了刘业办公的地方。
“嗯?你又没睡好?”看着眼睛乌青的冬暝,刘业不禁愕然。
冬暝点点头:“我没事,大哥,逮捕令司主那边同意了吗?”
“嗯,同意了。”刘业将逮捕令给了冬暝:“但是,这次逮捕令,只是防止杜家不肯放人,可不是定了杜家的罪。你言辞之上,还需注意。”
“诺。”
冬暝带着镇魂司的人马,便直奔杜家而去。
……
片刻之后,杜家的家丁看着脸色不善的冬暝等人,拦住了众人去路。
冬暝取出逮捕令:“奉镇魂司司主的命令,杜家二公子杜萧,牵扯一起人命官司。现在我要带他回镇魂司。”
家丁顿时变了脸色,连忙道:“郎君稍等。”
不过盏茶功夫,杜家家主便匆匆而来,在看到冬暝手中的逮捕令之后,却沉声道:
“犬子不能跟镇魂司离开!”
冬暝眉心一皱:“杜家主,你可看仔细了,这是司主的手谕。我镇魂司查案,本就有特定特办之权。”
“你若拒不服从,我镇魂司也有权,将你捉拿!”
“放肆!”杜家家主怒斥道:“区区一个九品小官,也敢在我杜家面前大放厥词!”
“我的孩儿都已经那般模样,如何能跟你们离开?”
“做梦!”
冬暝见状,一只手已经缓缓握住了腰间的横刀,眼露寒芒之态:
“杜家主,我再好言相劝一次。”
“不要……自误!”
杜家主看着冬暝仿佛要动武的样子,眼中露出一丝惊怒之色,正要发作之时,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声。
“爹,不可。”
定睛一看,正是杜家的长子杜宇。
此时此刻,杜宇手腕上的桃花果然已经消失了,脸色也好了不少。
“爹,你要在门口将这件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我杜家可就真的丢人了。”杜宇低声说道:“你看那些人,都看到这边来了。”
“横竖此次也只是带弟弟去问话。且不说弟弟现在的模样,时好时坏的,能不能问出什么都是两说。”
“就这样每日关在家里,对弟弟也没什么好处。”
“也许镇魂司那边,有什么好办法呢?”
【作者题外话】:小贴士:
哭灵人目前在城市当中,可能所见不多。
主要还是在丧葬习俗比较考究的地区,会多一些。
一来,老一辈的人多,规矩多一些。二来,也有这个时间和场合来进行这样的大操大办。
哭灵人并不是说会哭就行,哭声需要有感染力,还需要有领头人。
还要能够激发家属的悲痛情绪,让他们跟着一起哭。
因为老一辈的很多丧葬规矩当中,如果子女哭泣的越大声,便代表着越孝顺。而且,老人死后的福报也就更大。
这当中,有些人会将哭灵人和另外一类人搞混淆。
因为他们基本上是一起出现在葬礼现场的。
也就是起灵人。
简单来说,起灵人,是抬棺材的。哭灵人,则是哭泣的。
虽然二者出现的时间和场合差不多,但是工作区分很大。、
另外,还有一个说法。哭灵人本身也是在叫魂,他们的哭声带动家人的哭泣声,会让人死亡之后,魂魄顺着哭声找回自己的家,如此,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落叶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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