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还在铺席子,像铺了层木地板似的,谢奚穿着袜子踩在上面,感觉还挺舒服的。阿武忙说:”你穿着鞋,别受凉了。”
谢奚开了窗看了眼院子,说:“其实大小正好,你看院子里夏天来了,有那棵树。到时候院墙根里种一些爬藤花草。看起来挺安逸的。”
阿武仰头看了眼,不以为然的说:“还是没有咱们家院子敞亮,抬眼就能望见麦田,院子里葡萄架下能乘凉,后院的井里掉一颗西瓜,那样的夏日才安逸。出了门才知道,家里有多好。”
谢奚听的笑起来,说:“那等长安那边平定了,你就回家待一段时间。正好替我回去看看你阿爷。”
阿武铺好席子,起身将床上的纱帐给她挂好,替她整理了一番屋子,才?说:“我师傅说他忙完长安的事?就回来了。等他回来我回去走一趟。”
谢奚突然才想起说:“唉,又把大事给忘了,你成亲的事?怕是要耽搁了。”
阿武听的闹了个大红脸,“我不着急。”
谢奚回头说:“阿圆着急啊,如今阿圆可不是当初那个有些家门困顿的卢家的小女儿了。”
阿武听了顿了顿才说:“卢家不是那样的人,阿姐不用担心。若是……”
他显然是不想有什?么?若是,就没说。
谢奚笑起来,见逗他逗的有些过了,才?说:“没事的,这门亲事?有你五哥保媒,我就给你保万无一失。”
阿武无奈着笑着看着她。谢奚这下心情更好了,笑的更畅快了。
曹参下午过来看他,谢奚将西屋里摞着的桌椅搬出来放在院子里,烧了壶水,泡了点野菊花。曹参是长安人,但?是好些年没回去了。坐在谢奚的院子里悠闲的喝了壶茶,笑说:“承蒙谢娘子招待,有些时候没这么?悠闲了。”
谢奚笑说:“好说,我这些带的多,接下来咱们共事的时间长着呢,不着急。”
曹参笑说:“早就听闻过谢娘子育种的本事。”
谢奚笑说:“今年但愿能有个好收成。”
曹参却说:“去年八月的麦种已经种下去了,如今看秧苗确实比之前的要?粗壮一些。带到麦收才能看出来。下给月种了稻,也快着呢。”
谢奚也说:“春耕秋收就是一季,但?愿明年新粮种能量出,到时候天下广播,也好让人吃个饱饭。”
曹参听的唏嘘,这可不是单纯会育种的人会说的话。
阿武给院子里洒了水,简直贤惠的不像样子,打扫完后笑着和曹参说:“我过几?日就回凉州,我阿姐就拜托你们照顾了。这隔壁住的什?么?人?”
曹参笑说:“这一排就三户,隔壁是我家,再过去是王军长,他是守烽火城的人。也是管这偏屯田的人。”
谢奚笑笑,只说自己知道了。
等阿武回去后,谢奚才?真正开始忙碌,吃饭是前面的大灶一起吃,有时候是素菜,有时候伙房的人会打猎,加个餐之类的。谢奚的嘴刁惯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习惯,吃的也不多,但?是她是个适应能力挺强的人,不爱吃顶多少吃点,遇上好吃的时候才?会多吃点,过了一个月,她的秧苗都准备好了,水田也准备好了。
趁着闲暇,她在西屋门口砌了个灶台,屯田的人很多,有的带着家属,有的没有。曹参就没有,一个人跟着一个老仆,叫曹三。
曹三给她帮忙搬了石头,她自己趁着有时间起了一孔连灶,一个火膛,两口灶眼。
等插秧后,她的时间就多了。完全可以自己做吃的。
她在隔壁的田埂上让人开出一片地,种了很多菜,阿武半个月的时候就来看她一次,给她带了各种吴媪准备的行李。和很多的菜种。
她光黄瓜就种了一片。西瓜也种了一大片。
各色蔬菜,辣椒也来一片。
乡下的生活安逸,每日清晨起来,谢奚都煮一锅蛋花汤。
菠菜长的快,做汤简直不能更合适。因为旁边有家眷的军户们有孩子,谢奚有时候会教他们写字,那些家眷养了家禽,总给谢奚送鸡蛋和一些吃的。
谢奚的菜地,也是嘱咐这里的人照看照看,至于菜大家随意摘。
贺赖部的人也会来,但?是每日就会回去。
谢奚在这里的日子慢慢就滋润了,曹参是又一次偶尔撞进来,见她悠哉悠哉的喝蛋花汤,吃花卷。
谢奚留他吃早饭,他也没客气,干掉谢奚的大半锅蛋花汤。
之后三五不时的就来蹭饭。有时候是烤肉,有时候是排骨,阿武来了几?次就遇上了几?次,乃至于他都忍不住了,问:“这曹参,是不是……”
谢奚正在开着门窗,坐在窗下的书桌上画图,阿武在院子里烤肉,谢奚头也不抬问:“是不是什么??”
阿武本想说,曹参心思不纯。但?是又觉得,阿姐这样的女子,受他们爱慕,也是应该的。
就说:”没什么?,觉得他倒是挺勤快的。”
曹参主管开垦的农事?,那王军长不管农事?,只管屯田的军户。
分工很明确。
长安不同贺赖部的宁静,崔程在河南道一战,打得有些艰难,毕竟冯征不是吃素的。再加上武太后在,崔家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倒是蒋道东给崔邺来信,都督旧疾复发。
长安已经有入夏的征兆了,河北道的春耕已经安排上了,他给崔鲲送的钱粮真是比他一年的收成都多。崔鲲居然给他回信:小五懂事?了。
气的崔邺想骂娘。
直到立夏那天,崔邺才收到消息,崔程歼冯征于新野,擒武太后及小皇子于汴州。
自此河南道归顺。崔程整顿后就可回朝。
长安城里民心大定。刘彰满脸喜色,见崔邺怏怏的回宫,忙说:“五郎早些准备,接夫人及老祖宗回宫。”
崔邺不慎热衷的说:“祖母说郊外避暑最是舒适。暂时不想回来。”
刘彰听的一个趔趄,问:“那夫人呢?”
崔邺:“母亲远在凉州,我如何得知?我这几?个月忙的哪有时间问候母亲。”
刘彰见他又不好好说话了,无奈说:“五郎,这是大事?,不可意气。”
崔邺问:“你就不能问大哥吗?让他安排吧,我今日真有事?。”
刘彰的心思他清楚,他心里无奈,有个袁掌柜就够了,这一个个的心思怎么就这么?多呢。
刘彰还不知道他的埋汰,劝说无效后,也有事?要?忙,急匆匆走了。
崔邺进宫是为了翻旧典籍,虽说他是个现代人但不是万能的,有些事?还是要结合实际,按照他们原本的老方法来,就比如这里的税制。
他取了东西出宫门,回家的路上意外遇上了陆家人。
他忙昏头了,都忘了谢奚那个野生徒弟了。陆温后来些许不出门,长安乱象丛生的时候,他简直怕了,关了门不准家人进出随意走动,所以陆家在长安城的战乱中安然无恙。
崔邺见了陆温,只觉得惊讶,陆温看见他,居然还认识,拄着拐杖,笑笑问:“你是卢恒书的外孙。”
崔邺笑笑当时默认了。
陆温有些感慨,又仿佛有些无奈的喃喃:“他挑人的本事,还是那么厉害。亲自挑的女婿,都不是等闲之辈……”
反观陆家,就平庸多了。
崔邺是个窥探欲很浅的人,关于前人的纠葛,他几?乎从来不问。
五书倒是回去后说:“听说陆家那位芝兰玉树的陆三郎在南地做官做上瘾了,陆家使人换他回来,好几次了,他就是不肯回来。”
崔邺挑眉问:“你从哪里知道的?”
五书和他不同,混迹在长安城里,哪里有点八卦,他一清二楚。
陆益之已经放弃了他的锦绣文章,如今他再看从前的诗词歌赋,只觉得是酸诗,没有一点用处,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吴江县地处三江交汇处,湿热,水汽重。起初他吃住很不习惯,但?是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仿佛从长安城里那个年少盛名的壳子里脱出来了。
各地的战乱他也耳闻了,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竟然少了从前的愤慨。更多的是想起谢奚的话,她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有一套她自己的道理,自成体系,竟然也不矛盾。
南地入夏后湿热,他托人给她带了很多吴江县本地的种子,和一些特产。
东西送到西郊的庄上。鲁伯又托人给谢奚带过去了,只是路途遥远,很是费劲。
等谢奚收到陆益之的投递,已经入夏了。
贺赖部的夏天除了蚊虫多了一点,其他的简直没有缺点。
她的菜地里的菜全长起来了。每日有黄瓜小菜,结果等西瓜一熟,就没人碰黄瓜了。
没有人能拒绝夏天的西瓜。
阿武抱着半颗瓜,坐在院子里,看着谢奚腌黄瓜,问:“这个腌的好吃吗?”,毕竟从前在家,黄瓜根本不够吃。
谢奚说:“你住两天就知道了。”
阿武也说:“师傅来信,已经在路上了。”
谢奚问:“长安的事?忙完了?”
阿武说:“不清楚,听说都督已经回了长安,到时候就成了……”
到时候,五哥就成了皇子。这个身份还是让他觉得陌生。
毕竟皇家这种身份,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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