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奚求的事短时间内没有定数。
如今想求太平,就要去拼杀,用血谱写新的规则。
陈家被满门斩杀之后,小皇子被养在武太后身边,安平王登基后,些许不敢惹武太后,他?没有依仗,只能依靠武家。武家被推在风口浪尖上,武家的媳妇陈于敏自此销声匿迹。
谢奚起初并不没察觉,卢氏带着卢兆林一家和崔晚搬去了都督府,她是堂堂的都督夫人,不同于他们几个小孩,可以随意一些,都督府里崔冕也在,人走后家里又?剩谢奚和吴媪两个人,阿图巴有事出去了,阿筚顶了阿图巴的差事,住到前院去了。
过年后,谢奚就不再分心了,一心准备粮种,阿武回来说马场的马被提走四成,阿骨勒??几日这段时间一直在马场忙碌,以后大概还是会提马。
谢奚问:“祁连山马场的马……”
她说到一半又?打住了,也对,??是崔邺早就准备好的,他?做生?意向来讲究恰逢其时,??里的马可以用来攻打突厥,也可以用来打江山。
阿武喝了口热汤,说:“五哥跟着都督随军,师傅说五哥会回长安城,崔小将军去河西道。马具由军中准备,??几日我要?备马鞍马镫,不回来了。等我忙完??阵,再送阿姐去贺赖部。”
谢奚一下听到这么多消息,她细品了一刻,大概猜到崔程的意图了,竟然双管齐下,崔鲲去平定河北道,他?南下直取长安。
按照现在的境遇,必须快攻。崔鲲需奇袭。
她问:“那你师傅呢?他?会去长安吗?”
阿武不确定的说:“大概会去吧,??几日我见师父在嘱托身边的人。极为谨慎,我猜他?会随马一起去长安。”
崔邺对阿骨勒有不止一次的救命之恩。
谢奚当即说:“你等等我,我去写封信,你师傅若是去,请他将?信带给崔邺。他?若不去就当我没写。”
她心里乱乱的,也写不出来什么有用的策略。
她握着笔思考了片刻,也只是写:
崔邺,我今日听闻,如今局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长安城十二城门,周长过长,守城之兵难以为继。可虚兵后强,如今局势唯有快攻为上,以防潼关、函谷关来兵。
我在凉州等你的消息。
她一时心如乱麻,想不起其他的。将?信交给阿武。等阿武走后,她才想起没问一声他如今怎么样,鲁伯怎么样了。
等人走后,她也闭门不出,继续绘图,做实验,写实验报告,接着种地……
每日数着日子,什么也不问,可知外面已经闹翻天了。
崔邺给崔程做内务官,他?脑力卓绝,崔程也是不把他?当人使唤,他?一个人几乎白天黑夜不休息,整个人熬的两眼通红,阿骨勒脚程快几乎追着崔鲲一起来。崔鲲领兵三万,轻骑快马,和崔程汇合后,开了一夜的会,阿骨勒不是军中的人,并不管这些,静的像只影子似的,站在崔邺背后。
崔邺的定位是,他?们属于大集团下游的供应商,不能参与上游集团的决策,但?是受集团决策影响巨大。
阿骨勒为军中提供马和部分马具,但?是并不和军中人打交道。是十分罕见的情形。
等议事结束,已是半夜,阿骨勒和崔邺住一个军帐,进了帐阿骨勒就将信掏出来给他?。道:“??是雀奴给你的信。”
崔鲲刚准备进来寻崔邺,人已到帐外了,听见崔邺问:“她如今在凉州可好?有没有说其他的?”
阿骨勒笑说:“谢娘子极豁达,不会和郎君计较的。”
崔邺拆了信,看了短短几句,字迹不如从前的工整,想来是行色匆匆间写下的。
他?收起信,揣在身上有些无奈的说:“谢奚就算发脾气你也看不出来。我可真的想她了,她倒是心狠提也不提想我。唉,我辛辛苦苦大半年,累成??样,还不如在她庄上休闲的过两日。”
阿骨勒笑说:“郎君也是为了前程,将?来她也就有了尊贵的出身。”
崔邺轻笑了声:“你信不信,她一点都不稀罕。她这个人啊,你不了解她,她才不稀罕我。”
阿骨勒见屡屡说不中他的心事,就问:“郎君对谢娘子也是情重,她该懂你的。”
崔邺却说:“阿骨勒,她于我,比??权势江山要重要?的多,??权力,地位,尊贵,荣华,在我眼里,轮转反复,都可商榷。但?是她不一样,??世上只有一个她。”
他???话说的极重。阿骨勒听的也很认真。
门外的崔鲲听的一滞,竟然一时忘了想和崔邺说什么了,就那么扭头走了。
崔邺和阿骨勒聊了一夜,凉州的生?活平静无波澜,透露着轻快,尤其阿骨勒说谢奚治二郎君手到擒来。崔邺听的直乐,崔鲲有时候少根筋,但?是人不错,他?是个好脾气的人被惹了大多时候也是一笑了之,但?是谢奚可不一样,他?当初惹了她一次,被她追着揍了一通。
阿骨勒也感?慨:“谢小娘子确实不似寻常小娘子,透着些邪性,说不上来,就是和郎君有些像。”
崔邺听的笑起来,由衷的说:“她和我可不一样,她比我强多了,她是一个小娘子,她若是生成一个郎君,必比我有能耐。”他?说着将?信拆开递给阿骨勒。
没有谁家的小娘子对这些感?兴趣,看到谢奚的信,阿骨勒才说:“我看到谢娘子绘制的舆图,凉州周边的山川地貌一目了然。”
崔邺惊喜问:“她当真绘制了?”
阿骨勒倒是没想到他??样惊喜。
等第二日一早崔邺见了崔鲲,莫名逗乐,崔鲲却什么话都没说。不像往日那样和他?逗乐,崔邺也没多想,以为大战在即,他?心里有压力,所以也不和他?计较。
崔程一身戎装,他?身边的几个参将都在,京畿道的那几万人马被打散分编进了不同的队伍,他?的兵马不能因为纨绔废物乱了军纪。
三?军整顿后,崔邺负责粮草后备军需,阿骨勒跟着做他?的副手。
如今二人忙的团团转,等出征前夜,崔鲲寻他?议事,崔邺一直觉得崔鲲是生来做将?的人,他?的血液里都带着热血和杀戮。
崔鲲一身铠甲在身,比他?魁梧的多,皱着眉说;“待我凯旋归来,必要?喝你的喜酒。”
崔邺安慰他:“那你可要抓紧时间,我可没把握。”
崔鲲难忍之后,说:“谢娘子性情中人,配给你也算合宜,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母亲之前也总念叨。”
崔邺听的失笑,??二兄莫非转性了,竟然也下凡了开始关心??些家长里短了。
崔鲲见了他?莫名想起谢奚给他?写了信,。他?竟然也开始羡慕被人记挂着的感?觉。
他?自十七岁上马征战到如今,??些年过的太快,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回了家有祖母、母亲关心,家里婶娘宽容,那才是家……
第二日一早饭后,军队开拔,崔程为崔鲲践行,他?看着次子,一脸慎重的说:“鲲儿,河北道就交给你了,我让蒋道东跟着你。有事不决,你和他?商量,万事小心,为父在长安等你。”
崔鲲一脸萧杀,让本就有些凶相的脸更显慎重。
崔邺一身轻减,和崔鲲说:“我院子里埋了好酒,等着你回来喝。张仪此人做事有些滑头、看他?和冯征之间的争端想来不是简单人。战事上我不懂,他?若是逃窜,你守住关口,让他别想进来不必损兵折将?,待日后慢慢收拾他。守住河北道就算功成,之后的河南道才是重戏。”
崔鲲一脸严肃道:“??我清楚,你手无缚鸡之力,在军中小心些,莫要再惹父亲。待我归来,咱们再好好喝一场!”
他?心里有些遗憾,但?是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憋的有些难受,等来日,定要?和五弟好好喝一场。
崔邺也不拒绝,望着他?带着兵马远去,他?向来不信神佛,就算和谢奚遭遇了??等奇遇,也还是对神佛之事并不热衷。
此时望着远去的兵马,他?心里却默念,但?愿佛祖保佑,让他平安归来。
等人走后,崔程军队开拔,急行军连夜直奔长安。
谢奚算不准日子,但?还是默默预测着,半月后她还在等消息,阿武人在马场,军中人几乎日日来提马,莫里从贺赖部归来,见他?整日暴躁,安慰说,贺赖部今年小马驹已有三?百余匹,开春后还有一大批马驹出生。
谢奚好不容易见他?一次问:“你师傅有消息了吗?长安城有消息了吗?”
阿武并不知,阿骨勒将?河西道的事全都安排妥当了才走的。
阿图巴都不清楚,只说;“阿骨勒说了,若是长安的事结束了他?就回来了。”
只有谢奚整日的焦虑不是梦见崔邺回来了,就梦见崔程败了,最严重的时候她梦见了崔鲲战死了,她在梦里吓醒来,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日她就去都督府看崔晚,卢氏一概不知,倒是李氏听卢兆林说,如今长安乱作一团,我却呆在这里闲人一个,若是在长安也好能尽绵薄之力……
谢奚??才少许放心了,起码说明长安城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