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听说赛龙舟最后倒是热闹,可惜陛下?只露了一面,就回宫了。城外的曲江池畔空前的热闹,第二日,朝中气氛一改前一日的散漫,满朝文武肃然,无人?敢说话。
到中午,崔邺就知?道了,东路军集结十七万人?马,三路人?马,直奔江南西道,一举灭掉反王。
他细估算了一笔账,十七万人?马的粮饷,加上河西东西两道的水灾的灾民,怕是入不敷出了。
崔浩收到消息,那位倒是没?有动河西道上的人?马,因为崔程收到崔邺的信后,就差人?让瓜洲的人?马进京递了信,突厥人?小股人?马反复滋扰瓜洲一点,恐甘州、凉州、金城有变。
甘州新任的备守叫于恩,是湖广一带人?,初到甘州因水土不服,就大病了一场,听着低下?的人?称,甘州自来就是这样,等?风沙来的时候,天气会更恶劣,他几乎死心了,对?内政并不上心,自觉不是西北这一路的人?,所以并不敢惹本地的人?。崔冕自从就职后,甘州的内政几乎他说了算,于恩知?道崔冕的哥哥是凉州刺史,掌管凉州兵马内政,越发倚重他。
奏章到达宫里,那位确实不敢轻易调动河西道上的人?马。
端午过了三日,可以收麦了,谢奚自己进城采买了一趟,西市里的人?少了,城里也没?有往日那么热闹了,谢奚进了店铺,见清华正在指挥人?搬货,问:“怎么样?”
清华见她来,高兴地说:“这几日快清理完了,我正准备给您去送账本,该清楚的都已经理清楚了。”
谢奚笑说:“这些不着急,等?麦收之?后,再说这些。我今日进城是买东西的。你们家郎君这几日忙什么呢?”
清华一五一十说:“这几日都在盘账,南地起兵,要开战了。郎君让南地的大宗生意都停了。”
谢奚惊讶的看她,这么快就起兵了吗?
等?她满载而?归,崔邺的人?已经在家里了,来接崔家的女眷。
谢奚也没?时间?留饭了,她们都已经装点清楚了,见她回来都欢喜又不舍的告别?,崔老太太对?这几天是很满意的,尤其?是给崔邺看媳妇,人?满意,住的也满意。
卢氏更不用说,这几日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管。
只有谢氏会在这里住一些时日。
谢奚进了房间?,崔邺跟着进来,谢奚问:“你倒是瞒我瞒的挺好的,你们崔家怕是不太平吧?”
崔邺:“崔程比我想的周到的多,这几日辛苦你了。”
谢奚从前在乡下?,乡下?的老乡们好客,总爱留人?吃饭,时间?久了,她也变得好客了。
崔邺见她疲累,劝说:“等?人?走了,你好好休息吧。眼睛都青了。”
谢奚难得撒娇:“没?时间?,这几日开始收麦了,等?收了麦再说吧。”
崔邺怔了片刻,说:“我让五书处理,该雇人?雇人?,该休息休息。你的身体可比我都金贵。”
谢奚确实累了,这段时日搞科研,整日的混在田里。
“那就劳烦五书了,我这些时日,真的需要歇一歇,等?着就要给稻田里留种了,今年的稻米,产量比去年至少多四成,我的有机肥也成熟了。”,说着她脸上都是神?采。
崔邺由衷的说:“当然了,我们家谢奚是这个大周朝最厉害的人?,只有她能种出高产的庄稼。”
谢奚透过窗,见卢氏张望,催说:“快去吧,她们都在等?你。”
崔邺猛的抱着她亲了一下?,放开说:“我晚上回来,你中午好好休息。”
被?谢奚踢了一脚。
谢奚猜他之?前定是不准备晚上回来了,但她也不问,男人?夜不归宿不是好事情,不能挡着男人?回家,他恋家就让他恋。
等?她送走人?,吴媪进来遗憾说:“郎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今年的端午这样热闹,他又是个爱热闹的人?。姑太太如今也在家。”
谢奚也不知?道任性的老谢到底去哪里了,安慰吴媪:“别?操心,父亲多年自由惯了,不习惯这样拘束。”
吴媪也笑说:“是啊,他自来不受拘束,连做生意都是随缘。”
谢奚心说,要不然能债台高筑,明明身怀绝技,但是就是不屑卖画,可真是一身风骨害惨了我。
两人?说了很久麦收季的事,吴媪已经有经验了,谢奚忙说:“那家里就拜托你了,这些时日忙完,大家就好好休息休息,我再琢磨点好吃的。”
吴媪听的爽朗的笑起来,有些感慨的说:“自从雀奴回来,这个家就越来越好了,老鲁嘴里不说,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谢奚笑着说:“你们在我心里,就是我的家人?,和身份没?关系。”
麦收季开始,整个田野里都是农人?,都在抢收割麦。
南地的战事一触即发。连谢奚整日都在麦地里都听说了,反王一路猛进,兵强马壮,朝廷的东路军一路溃败,反王又夺了一个洲……
要不就是,今日陛下?罢了哪家的官,骂了谁家的人?……
田里的农人?们,对?庙堂之?高的事知?道的含含糊糊,可能连几品官都分不清楚,但是庙堂上的风云八卦照样谈的津津有味。
谢奚听着他们胡扯,问王朗:“以你看,这收成怎么样?”
王朗搓了手里的麦粒,放在嘴里咬了咬,“呸!”的一声唾出来,斩钉截天道:“我觉得今年的起码多四成!”
谢奚对?一倍这个数耿耿于怀,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的兴奋和喜悦,心里暗暗想,我的傻徒弟,再给我几年时间?,再让我努力几年,我让你知?道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五书果真带着几十号人?,割麦的场面十分壮观,麦场里满满当当,因为没?有脱粒机,手工脱粒很费功夫,谢奚没?时间?关注这些,心里叹息,都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麦收还?没?结束,衙门里下?了公文,开始征收夏粮,且提高到了六成。
按照今年的普通收成,北地的百姓一样也是灾祸。
谢奚听到朱孝传的话时正站在田埂上,气的扶着额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才问:“什么时候交?”
朱孝见她快气疯了,怯怯的答;“就这几天。其?他的农户,都说明年怕是更不好过。”
王朗听的皱眉,看着远处在田里劳作?的人?,中肯的说:“咱们庄上还?好些,起码够吃够喝,一般农户决计会被?饿死。”
谢奚回去问五书:“南地战事如何了?淮水以南,到底怎么样了?”
五书也不清楚,这几日崔邺并不回来,他则被?留在庄上负责麦收。这几日肉眼可见的被?晒成了小麦色。
“我,也不知?道。不若这样,我这就进城去问问。”,他有些抱歉地说。
谢奚见他浑身疲倦,摆摆手:“算了,等?我有空了再去问问,这几日辛苦你了。”
五书笑说:“不敢当,庄主今年的收成大好。”
谢奚叹气:“有什么用?我收成好了,税也加大了,我倒是还?好,其?他人?可就惨了。”
结果晚上崔邺就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姚重和几个年轻人?。
崔邺进门就说:“准备些好酒,今日要大醉一场。”
姚重忙推辞:“柬之?不可。”
谢奚不做他想,放下?笔,让吴媪去准备了,她自己则在旁边的实验室里研究新种的胚芽。
一直到午夜时分,家里的人?都睡了,隐隐约约能听见远处的狗吠声,才见崔邺推门进来。
谢奚屋里的灯还?亮着,她人?趴在桌上睡着了。
崔邺没?醉,姚重和这几个人?,自小在京里长大,喝的是上好的梨花白,甘醇浓香,不似他学喝酒开始喝的就是西北的烧刀子烈酒,所以这几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把人?灌到趴下?,他自己都毫发无伤。安顿好几位才出来。
进门见谢奚趴在桌上,心里又心疼,又无奈。
走近刚抱起她,谢奚就醒了,闻到酒味,迷迷糊糊问:“你喝了多少?”
崔邺自己也能闻到烈酒的味道,笑说:“喝了不少,你睡吧。”
谢奚被?惊醒了,睁开眼,被?他抱着放在炕上,笑说:“快睡吧,待会儿天就亮了。”
崔邺脱了外衫躺在她身边,谢奚也不嫌弃他,将自己的被?子给他盖上。
崔邺自己说:“姚重被?点了将,去南地平叛,他是忠君之?臣,这次去了凶多吉少。”
谢奚问:“为什么?”
“你不清楚朝中的事情,反王是前朝宗室,手里的将都是前朝镇守西南边境的悍将,朝中根本就没?有与之?一战的对?手。当年也不过是路途遥远,招降安抚为主。如今天下?不太平,可不是当年的情形了。”
谢奚问:“那你父亲若是对?战,可有胜算?”
崔邺笑笑,暗中抓着她的收,说:“不知?道。我没?有真正的见识过他的本事。”
谢奚问:“今年的夏税涨了一倍,你知?道吗?”
“我听说了。”
谢奚见他静静地不说话,哄说:“快睡吧。”
崔邺扭头在她耳侧轻轻亲了下?,说:“没?事,别?担心。”
谢奚笑起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一时半会儿打不到长安城来。”
崔邺叹气:“姚重年纪还?小,是个很不错的人?,这一战牵系着江南两道的官,他这一路不好走。”
谢奚闭着眼说:“姚家不是世家大族吗?自有家里长辈给他开山修路。他不过时吃亏在太年少,但是你呢,你也不过和他同岁,你见过真正的杀戮,他呆在这长安城里,见识的都是些尔虞我诈,少了锐气。我们都知?道,刀不见血,就是把钝刀。毫无用处。”
崔邺笑起来:“雀奴如今,比我活得明白。”
谢奚闭着眼催他:“我知?你的意思?,你是心软了。而?我与姚重并不相熟。说起狠话也自在。快睡吧,那些烦心事,就留在明天去操心,现在让我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