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邺从谢朓的房间里出来后已经是晚上了,谢奚还在点灯的实验室里查看植株,听见开门有人进来,她以为是鲁伯。有两盆稻米单叶凯士枯黄,她用自己配比的粗糙的杀菌药杀了一通,但是还没有明显效果。
暖棚里的稻子倒是长得不?错。谢奚还蹲在地上,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说了声:“这个品种有点娇气,其他的都换好,它生病了。”
崔邺站在那里看着?,也?不?打断她说话,只是看着?,他喝了酒,人有点轻微的亢奋。
谢奚见鲁伯久不?说话回头看了眼才发现是崔邺,意外的问:“你和老?谢聊什么呢?老?谢这个人不?太糊涂,我发现他很精明。”
崔邺认同的说:“对,他很精明。”
谢奚吐槽:“那他为什么把好好的生意做成这副破产模样?让我来收拾烂摊子?他的聪明用到哪里去了?”
崔邺和谢朓聊的大半是关于卢恒书,就是崔邺的外公。
谢朓当年也是五陵年少,侠肝义胆。遇上卢恒书有些?知遇之恩。意气相投,但是谢朓不?爱做官,一首丹青很出彩,卢恒书极喜欢他的丹青。后来谢朓在河西道上经商行走,得卢恒书的嘱托,照顾他的好友陆温,陆温遇险得谢朓相救,就顺势定下了这门亲。
谢朓原话是,我和子成原本说好,将我的雀奴定给他的外孙。可惜后来子成入朝拜相,我再和他结亲就不?合适了。
原本卢恒书定下的亲事,是崔邺和谢奚。
谢朓不?肯提起陆温,也?不?肯说陆温在前朝国灭时到底做了什么,让卢恒书身死献国。他也?卢恒书是君子之交,年少知己,无关年龄。
崔邺听着谢奚一大通的抱怨,笑说:“谁知道呢,昏头了吧。”
谢奚叹气:“你把你的中庸之道匀一点给我吧,我的脾气来了,就有点忍不?住了。”
崔邺问:“瑶姬的事?”
谢奚烦躁的说:“不?提了,老?谢要是不渣,其实还行。”
崔邺听的笑起来,男人女人看东西不一样,崔邺并不?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有的事情她心里也?明白,就是自己不?习惯。崔邺并不?喜欢说服人。
正说着?,谢奚才想起来小萝卜头说的:“你给谢昭说什么了?我不?讲理是吧?”
崔邺否认:“没有。”
谢奚哼笑:“我可太清楚你们男人了,你再给我教唆他跟我调皮,我绝对让你好看。”
崔邺见识过她的虚张声势了,突然凑近她的脸问:“怎么叫我好看?”
谢奚被他吓了一跳:“你走开。”
崔邺抱着她,双手自然卡着她的小细腰,抱着她哄道:“好了,以后不气你了。明日我要回城,年前大概没时间来看你,年后的事,我来安排。谢朓不?会插手庄上的事。你只管做你的。有什么事差人来找我。”
谢奚听着他的安排,脾气也?收敛了,感慨:“居然来这里过第二个年了。”
崔邺问:“有什么感触吗?”
谢奚诚实的说:“不?敢多想。”
崔邺就顺着她说:“那就专心育种,只做想做的事。”
谢奚没回答,她突然有点想家了。
崔邺抱着她说:“真?想把你带回家,那样天天还能看的见摸得着?。”
一句话说的谢奚笑场了,凶他:“你把嘴闭上,让我安静一会儿。”
崔邺和她絮絮叨叨的交代:“祁连山的马场才找好地址了,阿骨勒这个人稳妥,你以后见了一定会喜欢。等马场建起来,有时间了,你去看看,马群迁徙的时候,万马奔腾的景象你一定要看看。”
谢奚嘟囔:“这世上壮丽的景色太多了,我哪能都见到。”
崔邺:“我见过的壮丽,都想带你去看。”
谢奚开玩笑说:“南疆万亩良田,东北千顷飞田,稻田一望无际,从田埂的这边走到那边需要一个小时。可惜你没有见过。我见过的景色,都在广袤的土地上。”
崔邺亲了亲她的发顶:“山河有山河的壮丽,田地有田地的广袤。我们有我们的独特。美丽的谢奚女士,在我眼里,事最可爱的人。”
谢奚听的笑起来:“你再夸我都没用,我现在既没钱也没能耐。”
崔邺:“不?是夸,谢奚小姐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女生。”
谢奚轻声叹气:“谢谢崔邺先生的夸奖,我都收下了。崔邺先生也?是一位很优秀的男士,是我见过的最,心怀宽广的一位男生。”
崔邺闷声的笑着?催她:“不?早了,回去睡吧。”
第二日崔邺进城,跟着?一起去,谢奚见阿武整理东西,问:“不?去给阿圆送礼物吗?”
阿武被她调侃的脸红,闷声说:“等年后再说。”
谢奚教育他:“抓紧时间吧,小伙子,年后没几天了,要是忙碌,你一两年都未必会见她,赶紧的。”
阿武被她半强迫的装了一箱的零食,猪肉脯、面包、豆干……
谢奚看着?一箱子零食,琢磨了一会儿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一拍脑门才说:“少了定亲的信物。”
阿武听的大惊忙劝:“阿姐莫胡闹,不?能乱送。”
谢奚不?太了解私下送礼物有多严重,改口说:“我送阿圆的。”
崔邺听着她这么指挥,也?不?打扰由着她安排。
等人都后,谢奚才进了暖棚,崔邺着人新修的暖棚就排在一起,远处看起来还挺壮观的,鲁伯今年没有备那么多柴火,那三个暖棚她就没有种植。崔邺走后,她开始在暖棚里翻地,谢朓还不?认识暖棚,看着?她虎虎生风的挥着锄头翻完地后撒羊粪。大概觉得不?能忍,伸手接过她的锄头。
谢奚一身短打,摆摆手说:“你的衣服不?行,不?用你,我快收拾完了。”
谢朓没想到她干活儿是这个样子的。
谢奚一早上确实累了,闲聊问:“父亲从前是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
谢朓:“不?曾。”
谢奚也?不?在意,一边分菜畦,一边说:“农田这种事确实也?没什么可料理的。”
谢朓一边心疼她辛苦,一边又觉得奇特。尤其崔邺说,她在农事上极有天赋,育种的高手。
谢奚毫不知情,问谢朓:“父亲不?回城住吗?”
谢朓淡淡说:“过年回去吧,城里有些?老?友,还需要走动走动。”
谢奚:“陆家?”
谢朓笑说:“不?止。”
谢奚回头认真?的问:“父亲能帮我把陆家的亲退了吗?”
谢朓问:“为什么?”
“不?瞒你说,我自己去退过,陆温看不?上我。说想退亲,让谢朓来去和他说。我当时气疯了,就那么回来了。后来才觉得我不?该那么草率。”
谢朓仔细问:”雀奴确实看不?上陆三郎吗?陆三郎是陆家子弟里最出色的一个。自小就有才名。“
谢奚开玩笑的挥了挥锄头:“父亲自己说,我和陆三郎相配吗?我整日混迹在田间,陆三郎则活在锦绣文章里。我们天差地别。”
谢朓望了眼外面,说:“雀奴带我走走吧。”
只要他不?作妖,谢奚还挺喜欢这个中年帅哥的,谢朓人生的确实不?错,周正文气。
谢奚放下锄头带着?他沿着田间的小路一直走,放眼望去,冬麦绿油油一片。河渠里的冰已经化了,带着绿意。
谢朓对这里很熟悉,问:“这就是雀奴开的渠?”
谢奚笑说:“开了片池塘,回去让父亲尝尝我的藕粉。”
谢朓有种自豪,有些?感慨的想,雀奴的胆识堪比出色的男子,果断利落。和他年少时如出一辙。
谢奚则在心里想,老?谢,我该给你找点什么事呢?才能让你不?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父女两散步回来,各自揣着各自的心思。
瑶姬擅长做羊肉,帮着吴媪做了一锅萝卜炖羊肉。谢奚打趣谢朓:“父亲好福气。”
谢朓惊愕看她,片刻后才笑起来。
谢奚毫无所知,还在说:“可不能负了这等手艺。”
谢朓只管笑,并不接话。
鲁伯轻咳了声,谢奚才收到他的提醒,只觉得好玩,只要装傻,没有她调戏不了的人。
谢朓倒是并不?苛责她,只由着她胡来,问谢昭:“学到哪里了?”
谢昭正在吃羊肉,含糊答:“正在学经义。”
谢朓问:“书院里和同窗好好处。”
谢昭抬眼看了眼谢奚,然后老实答:“是,我记下了。”
谢朓看见姐弟两个的猫腻了,但是没有追问。瑶姬见谢昭喜欢羊肉,给他添了一勺。谢昭礼貌的说:“谢谢姨母。”
让谢朓欣慰的笑说:“阿昭竟然这么有规矩了。”
谢奚心说,我刚来的时候,他跟自闭症似的,你好意思说。
谢昭得了协调的夸奖很高兴,凑谢奚耳朵边低语:“阿姐,姑姑这两日会来,能不能吃饺子?”
谢奚也?悄声问:“还想吃什么?”
“炸鸡,肉干……”
谢奚哄他:“阿姐这几日忙,等姑姑来了给你们做。”
谢昭和谢朓吹捧:“我阿姐的厨艺全长安第一,父亲不?信可以尝尝。”
谢奚:“……”,深深的看着?他。
这下逗得谢朓笑起来。
午后谢朓见她还在忙碌,瑶姬端着茶跟着?她伺候前?后,谢朓劝说:“年后再说吧,过几日跟着?我回城,先准备过年的事。”
谢奚:“父亲带着谢昭回去就是了,我就在庄上过。”
谢朓:“胡闹!”
谢奚看了眼瑶姬,瑶姬立刻提着茶壶就回避了。谢奚认真说:“我忙得不?是农事,春耕开始我就要盯着,父亲不?必管我。雀奴身为女儿很没规矩,幸得父亲不?曾厌弃。”
谢朓深深地看着?她问:“所以,雀奴还事不?肯信任我,是吗?”
谢奚被他这样当面问出来,多少有些?尴尬,脸上尬笑:“我自然是相信父亲的。”
谢朓见她不肯多说,也?不?强求:“那行吧,过几日我收拾行李回城,你自己注意身体。”
谢奚真?的开始有点喜欢他这个人了,识情识趣,有点意思。
晚上阿武回来,和谢奚悄悄说:“五哥没有回崔家,直接去了崇仁坊,我回来之前?又去了趟客栈,他还在那里。”
谢奚问:“客栈里有商队回来了?”
阿武摇头。
谢奚想了想,还是过几日进城里去走一趟比较好。
崔邺进了城就直奔客栈,清华在那里守着?南来北往的书信。
见他来了就说:“郎君,你的信全都到了。”
崔邺点点头,拿了信直奔书房,拆信后看了很久,连同回信写好已经下午了。
阿骨勒给他写信最详尽,关于他的猜测,难免还是有些?大胆,阿骨勒虽然没全猜到,但是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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