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奚起来已?经很晚了,见谁都不在,一个人坐在廊下的摇椅上独自清醒。吴媪碾米回来见她呆楞的样子,笑问:“饿不饿?”
谢奚问:“他们人呢?”
吴媪笑说:“阿武进城去了,崔五郎带着人去看?木料去了。”
谢奚好奇问:“他看?什么木料?”
吴媪奇怪笑说:“不是说要再修几个暖棚吗?”
谢奚哦了声,起身说:“那我去看?看?。”
吴媪进厨房给她拿了块面包,嘱咐:“我这就做饭了,你早去早回。”
谢奚笑说:“知道了。”
她沿着路到了西道上,远远望见秦西客栈门口人声鼎沸,等她过去,崔邺和五书都在,连同之前那个段冲都在。
谢奚把面包随手给了旁边看?热闹的小孩,几车货还有粮食,谢奚问崔邺:“这是要西去的?”
崔邺扭头见她站在人圈外围,笑着朝她招手,谢奚侧身进去,崔邺看?了眼段冲和她说:“和你换粮的,发往河西道的粮种?。”
谢奚好奇问:“你有那么多人和那么多的地吗?河套平原现在怕是要先开荒,灌溉都是个问题,你哪来那么多人?”
崔邺叹笑:“和你们说话,真是无处遁形。”
谢奚:“别跟我打马虎眼,你到底哪来的那么多人?”
段冲清点完货车,见崔邺无奈又有点讨好的笑,只觉得怪异。
崔邺转头笑问:“先给我换粮,把人打发走再说。”
谢奚:“那怎么听说你要盖暖棚。”
崔邺:“五书无准备了。”
谢奚看?了眼段冲,并不在意?他是否和自己打招呼,扭头说:“走吧,我的粮种?就那么多,赶紧拿走,要不然等姚重再来了,都不够分了。”
崔邺带着人将粮种?装好,鲁伯在库房修了两?个粮仓,崔邺看?了眼仓库,感慨:“明年怕是要盖新?的。”
谢奚笑话他:“别想得这么美?,要是明年没有好收成?,我的脸往哪里放?”
等出了仓库,吴媪笑说:“吃了饭再说吧,我已?经在准备了。”
谢奚见走商队的都是苦力活,问崔邺:“他们没吃吧?”
崔邺:“秦西客栈有饭。”
谢奚:“那就推了吧,在这儿吃完再出发。我最近突然想吃烤全羊,但是我烤的手艺不如鲁伯,等鲁伯回来烤一只。”
崔邺:“永宁坊里有一家?烤羊,味道非常不错。改日带你去尝尝。”
谢奚:“那敢情好,省的我为?了吃两?口,劳累一家?人。”
鲁伯和五书回来的很快,定了木料,崔邺就说:“先不着急,让工匠们去忙,你们忙你们的。”
段冲陪着崔邺在他房间里看?账,崔邺走马观花的扫了一眼,问:“今秋南地的粮价涨跌大?吗?”
段冲谨慎说:“新?粮出来有些涨,但是没什么起伏,之后就回落平稳了。”
崔邺点点头:“这几批茶叶,直接到凉州,让阿骨勒安排。接了北地的的货就回来,年前赶回来,在长安城过年。”
段冲笑了声说:“嗐,我们这些人,哪里计较那个,有酒有肉在哪里不一样。”
崔邺看?着他说:“年后我有其他事?交待给你,你物?色个人顶替你的职位,我要保证人可?靠,至于是谁你自己考虑。”
段冲诧异问:“郎君安排我做什么?”
崔邺并不直说:“年后马场开建,阿骨勒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帮他。”
段冲说:“这没问题,一万多马的马场怕是不好处理,到时候要去贺赖部寻个老把式,决计不成?问题。”
崔邺见他丝毫没有提起河西军的事?。也没有另外提点他。
段冲见他说话,怀疑的问:“这谢小娘子的粮种?真这么好?”
崔邺见他不以为?然,笑笑说:“你跟我来:“带着他穿过院子,到了暖棚前,开了门,段冲不以为?意?,神头进去看?了眼,里面绿油油的一片,他惊叹道:“我的天!”
谢奚推了他进去,后面跟着进去,问:“这里面的道理你怎么也想不通,你也不懂南瓜上为?什么结出西瓜,你不懂梨树上长出来苹果?,这就叫短视。”
段冲听的像天书,怀疑问:“这莫不是戏法?”
崔邺领着他出来,站在田梗边指着远处说:“那里收割了今年的第?一茬稻子,收成?和南地的上等田的收成?一样。你觉得呢?”
段冲有点信服了。
崔邺继续说:“今秋的收成?,涨了三成?。若是谢奚的实验成?功,收成?会涨一倍。你觉得呢?”
段冲大?惊:“涨一倍?好大?的口气!”
崔邺微微笑说:“那是你没见识过,段冲这世上很多高山、河海,都是前人慢慢累积而?成?的。再最多五年,你定会见识到粮种?的厉害,见识谢奚的厉害。”
段冲皱眉问:“她年纪轻轻,为?何会有此等本事??师从何处?”
崔邺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了片刻,笑问:“你是不是对我也一直好奇?”
段冲忙说:“不敢。”
崔邺笑笑并不在意?,扭头看?着远处:“这世上,你没有见识过的人,没有听过的匪夷所思的事?太多了,若是有一天你见识的够多,再回头看?,一切也就不足为?奇了。”
段冲见他这样,更不敢多说了。
等两?个人回来,午食已?经准备好了。谢奚刚从房间里出来,看?了眼院子里的人,问:“凉州的羊肉怎么样?”
几个商队的人笑说:“西北的羊肉过瘾,酒也过瘾,女人也过瘾!”
谢奚八卦的问:“当?真女人也过瘾?”
其中一个说着嘴上就没有把门的了,急切答:“软柳腰,柔软有力,比南地的女人带劲多了。”
谢奚问:“会跳舞吗?”
又一个说:“会啊,扭起来是真勾人。”
谢奚看?着他们饮酒讨论女人,一脸好奇,很久了才听见身后咳了一声,谢奚回头就见崔邺和段冲站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都听了多久了。
谢奚起身假笑:“你们回来了?”
说着进厨房看?菜去了。段冲忍着笑低声说:“这谢小娘子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崔邺笑笑没有接话。
一顿烤肉炖菜打发走上对,谢奚整理出来东西,准备过两?日去陆家?退亲。结果?没等她出门,第?二天陆家?差人来送冬至礼。
送礼的是陆家?的管事?,见了谢奚恭敬的说:“郎主惦记着谢家?郎君,若是郎君归家?务必请进府一聚。”
谢奚看?了眼颇有些厚重的礼单,有些摸不清头脑,问:“陆家?长辈可?安好?”
管事?一脸笑意?,仿佛是亲厚长辈一般笑说:“都安好。”
谢奚莫名其妙的送走陆家?的管事?,回头问崔邺:“长安城里起什么风了?怎么陆家?和我突然来这套?陈家?不行了?皇帝不行了?”
崔邺彼时正在给姚重回信,笑说:“朝堂上有些说辞,但是不影响你。”
谢奚和他认真说:“我手里有老谢的信,是可?以上门理直气壮的退亲,我觉得老谢有些可?疑,言辞间对陆温极其的不客气,你说他一个商户,而?且都落魄成?这样了,谁给他的勇气,骨头这么硬?但看?样子很自信。我又有点犹豫,要是我真理直气壮上门退亲,被陆家?赶出来怎么办,那样真的太丢人了。”
崔邺笑说:“信呢?让我看?看?。”
谢奚回房间拿了信给他,她不知道谢脁在信里说的那个人是谁,只知道大?概是定亲时的故人。但是崔邺知道,那是他外祖,卢家?那位帝师。
没想到整年不着家?的谢脁,居然和前朝两?位帝师有这样的渊源。
崔邺看?了眼信里的措辞,和谢脁提到的人,琢磨了片刻和她说:“去吧,陆温会退的。这定亲的信物?,有些讲究,我对你们家?老谢还真的有些好奇了。”
谢奚小心翼翼问:“你觉不觉得,他和咱们一样?”
崔邺摇头:“不一样,他和咱们明显的不一样。只是有些有趣,大?概是个不难相处的人。”
谢奚叹气:“但愿吧,要是再来一个王媪一般的糊涂鬼,尤其还是个男人,还是一个有话语权的男人,那我可?真的是头都大?了。”
崔邺忍着笑问:“还有谢奚小姐没办法的人?”
谢奚无奈的白他一眼:“你是不知道,中年的糊涂妇女,你连教训她一顿都觉得残忍。那样的人只能无视她,简单粗暴。”
崔邺伸手摸摸她的后脑勺夸到:“那谢小姐可?真是大?智慧。”
谢奚笑说:“等我退了亲,到时候看?看?和你论高下,我现在要养足精神和陆家?那个老人精去退亲。你祝我好运吧。”
崔邺双手掬起她的脸,在她额头、鼻尖轻轻亲了一下,最后落在唇上,亲完后哄说:“所向披靡的谢小姐,没有困难能难住你,加油。”
谢奚抱怨:“你这叫给自己找占便宜的借口。”
崔邺问:“那要不然你想怎么样?”
谢奚盯着他的眼睛,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下,觉得不过瘾,又凑上去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疼的崔邺嘶了一声。赶紧伸手捂着嘴,简直哭笑不得。
谢奚抿着嘴,想笑又忍着,幸灾乐祸说:“大?概就是这样吧。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咬我试试。”
崔邺无可?奈何的揽着她抱在怀里,笑着悄声说:“我栽你手里可?真是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