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坐下老马,在慕珩的驾驭下跑起来时,落日的余晖刚好成片地映下。
“驾!”
我有些忐忑,但绕着马场跑了一圈下来,慕珩也没有开口问我什么。
“阿忧,握着这,按照我刚才的样子,试试。”
“啊?”
“啊什么?不是想学骑马吗?”
难道是我想多了?慕珩没看出来?
“慕珩,那个,我,我可以看见了。”
我有些心虚。
慕珩的双手紧了紧缰绳,让马儿不疾不徐地走了起来。
“嗯,我知道。”
就这反应?
“你,不生气?”
“谈不上生气,阿忧能看见,我自当是开心的,但你不愿说自然有你的道理。”
这男人的嘴真的不是一般的硬,我分明觉得慕珩的话是带着气的。
“不是不愿说,慕珩,你记不记得我与你说过我怀疑的事情,那日我看到了黛儿有些反常,我怀疑是她,但若我还没有看见,有些事情总归是好处理的。”
“那让宋序教你骑马,和这件事有必然的联系吗?”
嗯?
我的脑袋里闪过问号,他,他不会是因为这个事情生气的吧!
“这,就恰好宋序在这,就…诶呀,我这不是一连半个月都没见到你吗。”
我直接靠在了慕珩的怀里,用一种能想到的恰当语气和慕珩撒起了娇。
但这撒娇应该也是需要天分的…
又微微抬头,看着夕阳下他那张难得严肃到不苟言笑的脸。
其实慕珩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清冷高傲,只有对上我的时候才是温润谦和的样子,倒也是难得让我看到这一副面孔。
见慕珩不说话,我轻轻冲着他的下巴吹气,他的眉毛皱了皱,抬手轻轻拍在我的脑门上。
“阿忧,宋序可能是天祥威武将军的后人,某种程度来讲,我父皇算是导致他满门屠灭的人。”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
威武将军我是知道的,天祥的根基有一半是这位将军打下的,后来好像是因结党营私,私通外敌的原因,被父皇判了流放。
怪不得宋序在听到我叫慕珩名字时,会是那种表情!
不对,我记得季芸说过,宋序没有家人,可若只是流放又怎会那般说?结合慕珩的话,难不成流放途中全家被杀?可流放不应是有皇城司的人全程看护吗?
“慕珩,你,你对你父皇…”
慕珩或许是猜出了我想问的话,没等我说完直接打断了我。
“阿忧,我母妃只是一名乐伎女子,一朝有孕,生下我不久也就去了,我上有两个出色的哥哥,旁人也无需多关注我什么。”
“所以除了给我这条命,父皇于我没有什么别的情分。”
这是慕珩第一次告诉我他的过往。
之前我不问,是因为觉得他作为天佑的小王爷,本应该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可竟然是这样的…
我觉得有些心揪,从未体会过被爱的人竟对我如此这般,不论慕珩这份情谊真假,这一刻,我都觉得有些心疼他。
而我也终是明白了,为何从得知我复仇后,他和慕冥渊一样,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顾远对于这两个儿子,真的算不上一个好父亲。
也突然理解了慕珩之前的话,为何慕珩会不在意我做的一切,因为他知道我和慕冥渊的过往,也知道顾远的死会消解掉我半数的恨意。
更是反应过来乞巧节那日,他为何会说“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是我是否会与天佑兵戈相向”的话。
因为慕冥渊是天佑的皇帝,而他是慕珩心里无法割舍替代的亲人。
慕珩在意的东西,一开始便是明确的啊。
我的内心有些惊骇,又有些感慨,到底是怎样一个成长环境,能让一个十七岁的人过得如此通透,甚至说举手投足全都是这个年纪所不应该有的熟稔。
有时候,不刻意去想他的年纪,我真的觉得慕珩甚至都要比我大上几岁。
“所以,你担心宋序会对我不利?”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想你置于任何险境。”
天色有些暗了下来,今日这马看来是骑不成了。
慕珩抱着我下马,让长竹把马牵回了马厩,他牵着我往回走,却在经过圣塔时见到了秦桑。
几乎是秦桑看向我们的瞬间,慕珩牵着我手立刻松了去,条件反射一般地还往外挪了一步。
我和秦桑的表情如出一辙,几乎是随着他的动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慕珩。
好吧,我承认这眼神有些过分…
慕珩挑起指尖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不自然。
“秦长老,我送阿忧回来。”
“宁王,这西疆的寨子,忧儿认得路。”
慕珩这表情?是慌乱?这可是难得一见啊!
不过慕珩确是个脸皮薄的,所有出格的举动又几乎都是在我撺掇下做出的,想到这,我又打起了圆场。
“舅舅,行了,别为难他了,您老这是刚准备回去?”
我挽上秦桑的胳膊,又冲着慕珩使了使眼色。
“丫头,别在这挤眉弄眼的。”
说完,秦桑还不忘学两下我的样子,倒真是一点面子不给我!
“天佑送来了外邦朝会的邀请通文,宁王可知道今年的万邦朝会改成了春围狩猎?”
“狩猎?”
朝会是天祥起就传下来的规矩。规模要比上次庙会大得多,不仅是西疆和北域,各地界但凡是称得上城的,都会由城主或部族族长出使。
天佑城作为所有地界的中心,又是军事和经济最为强盛的一方,自然就成了朝会之地的首选。
而这朝会举办之意原本是各番邦友好会晤,长固和平,可自顾远建天佑之后,便逐渐失了真,成了天佑一家独大显摆其霸权的手段,至于朝会做什么,也全看在位皇帝的心情了。
我心里有些嘲弄的意味,一时有些怀疑是不是慕冥渊在我这安插了眼线,我这刚想学骑马,就给我安排好了试炼的地方。
“阿忧,朝会西疆是可以不去的。”
慕珩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
“去,为什么不去?西疆都十年没去过了。”
这下,倒是轮到秦桑急了。
“可是西疆鲜有会纵马的,忧儿,你去作甚?”
“他会,他教我。”
我用手指了指慕珩,慕珩有些傲娇地挑了挑眉。
秦桑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慕珩。
“宁王,天色渐晚,就不留您吃饭了。”
这话说得明白,慕珩也很识趣地俯首作揖说了声告辞,只是抬眸之间,眼神在我脸上留恋了片刻。
“合欢!今儿刨了春笋,赶紧回去做饭去!”
合欢本正和长竹含情脉脉着,秦桑这一嗓子倒是给小丫头吓了一跳,应了一声便往住的地方跑。
我忍不住笑出声,本想和慕珩摆摆手,手还没伸出来便被秦桑直接拽走了。
难道这就是坊间说的: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