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让合欢送出去书信,告知慕珩我会前往乞巧节庙会时,我的心情都是复杂的。
我回忆了慕珩对我说过的话,甚至做过的事,原以为他只是把我当成了姐姐,但现在想来,又觉得有些不纯粹了。
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努力冷静下来,还是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说他知道我那么多不堪的事情,即便我是清清白白一个人,慕珩也没有喜欢我的道理啊!
我觉得我的太阳穴突突的,索性就不想了,现在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拿来了纸笔,凭借着回忆在纸上画了一些天佑城的首饰样式。
乞巧节庙会,自然是男子讨好女子的绝佳时期,但天佑并无银矿,仅有的首饰大多是琉璃和铁制品,此时将西疆的银饰推出去,简直就是绝佳的商机。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货币还是顾远那时的新式铜币,只要有足够的铜币,就能为西疆替换掉所有落后的东西,还能带来财富,怎么看都是一条长久以往一举两得的法子。
说干就干,我将图纸分发给了西疆所有银店的师傅,让他们务必用最上乘的银母,按照约定的时间给我备足足够的货。
时间很快到了我和慕珩约定的日子,因为是作为商户参加,要提前几日前去准备。
我清点了所有首饰的数量,也提前向此次随我一同前往的人做好了交代,务必一切听从命令。不过让我意外的是,黛儿竟也在随行人员的名单里。
这次前往天佑,我与慕珩选择的是水路,从灵河直接北上之东国疆界渡口。
因为怕见到尴尬,我几乎一直是躲在船舱里。可怕什么来什么,慕珩还是自己寻来了。
“为何不出去,还需要差不多三日,总憋着也不好。”
“我觉得待着挺好的。”
我不敢看向慕珩的脸,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可是谁惹你家圣女了?”慕珩看向了一旁透过舷窗望着窗外的合欢。
“啊?没有啊,圣女可是谁惹你生气了?”说完,合欢那张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就放大在了我的面前。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季芸给我安排的这小丫头,是来磨炼我性子的。
“没什么,只是有些晕船。”
我找了个借口,又不断冲着合欢挤眉弄眼,小丫头这才反应过来,把慕珩请了出去。
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慕珩就像横空出现的一个变数,让我原本既定而按部就班的棋局变得讳莫如深起来,一时间,我有些举棋不定了。
天佑似乎真的变了样子,起码与顾远在时是不同的。
街坊似乎更热闹了些,许多商户为了迎接乞巧节,提前将铺面也做了装饰,浅红色的绸缎几乎从街头挂到了巷尾,让人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对于外域来的商户,天佑是有批出来一块独立的地方的,慕珩招呼手下将我们带来的所有箱子一同搬到了指定的地方。
“这个铺子是临时安排给西疆的,我已和户部司做了报备,不过这是西疆第一次以外域商户的身份来天佑,户部司也会重视,所以…”慕珩看着我,突然停顿了一下。
“所以会秉承皇帝,慕冥渊也可能会召见我这个西疆圣女?”我看向慕珩。
“其实所有外域的商户是都要进皇城参加乞巧节盛会的,但如果你不想,也可以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我代表的是西疆,西疆上得了台面。”
“阿忧,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慕珩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落寞,我却也不再说了,或者是离那个人太近了,近到让我一年前被喂下毒酒的记忆不受控制的涌现出来。
我自认我的情绪控制得挺好的,好到即便数次被毒虫咬掉一块肉,也没在季芸和秦桑面前哭出来,但不知怎的,对慕珩就总会出现那么多个意外事件。
看来,真的不能和慕珩单独带着,我找了个借口,说要准备一下后日的庙会,便不再说什么,转身进了铺子。
以前在月虹楼时,也是跟着那些个花魁娘子逛过乞巧节庙会的,但这次的庙会,真的是空前的盛大。
我那铺子门外的人也真的是多,甚至我都怕这些柔弱的女子把我的门围挤塌了去!
起初许多人是冲着对西疆的好奇过来看热闹的,可当我安排人将锻造好的银饰拿出来时,来不及叫卖,那莹莹如月光的光泽就让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郎君,这个钗环好漂亮,奴家想要!”
“这个是我先看到的!”
“诶,别抢别抢,这还有!黛儿姐姐,那个桃花银钗再给我一些!”合欢站在了凳子上,但奈何人实在太多,小姑娘差点给掀飞了出去。
长竹又不知道从哪里挤了进来,大手一撑,把合欢又给推了回去。
我来不及管她们,人流几乎是蜂拥而至而来,我拿出来一批,就抢空一批,甚至都没时间去清点收到的铜币数量对不对,也丝毫没有注意到黛儿根本不在铺子里。
西疆自由散漫惯了,那些我带来的人也都没见过这阵仗,也都有些应付不来。
“店家,这个流苏坠子还有吗?”
“还有这个,你那个手链有同款吗?”
“啊,别挤啊,那个那个,给我那个,我家娘子要那个。”
“诶,店家,给我找钱啊,我这都等一会儿了!”
…
我一个脑袋已经两个大,一开始吩咐大家要各司其职的事儿,已被这帮过节的男女打乱得彻底。
“你们负责卖,我负责清点收钱,长竹,你出去外头,告诫所有进店之人维持秩序。”
慕珩边说边从我手里接过一把的铜币,我不知他是何时挤过来的,也没时间想。
但慕珩确实算得很快,挑选、拿货、付钱几乎在慕珩的加入下,完美地做到了一气呵成,而在长竹的帮助下,前来采买的人也自觉排起队。
很快,我这次所带的所有首饰便全部售罄,而时间都还不到放天灯的时候,我们成了这整个坊市,第一家打样的店。
所有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太可怕了,天佑的这帮人是没有见过银子吗?”合欢瞪着个眼珠子,忍不住吐槽。
“确实没见过,天佑不产银母,你们带来的首饰钗环,是独一份的。”说完,慕珩也数完了最后一枚铜币。
“一共是五十八万两。”
我有点惊讶,在几乎没有抬价的情况下,这个数字,几乎可以把所有西疆现用的农具都换成铁器了,甚至还能高价聘请回去一位技艺纯熟的铁匠师傅。
我如释重负,这一步算是成功了,而今晚的局面也必然能将西疆的银母名声打出去,接下来,就是坐等买主自己找上门来了。
“圣女,那个,既然东西都卖完了,那我们能不能去逛逛这庙会?我从来没有过过西疆以外的乞巧节。”合欢有些害羞,低着头摩挲着手指。
我笑笑,“大家都去吧,去之前,把西疆的服饰换下来,还有一定要在子时之前回来!”
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地离开了,铺子里瞬间清冷下来,仅剩我和慕珩,气氛又诡异的尴尬起来。
“阿忧,我们也出去逛逛吧?”
我看向了慕珩,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我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有些话那就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