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葭萌关之偷袭



    白水关,位于后世广元市青川县营盘乡。

    陆路北通秦陇,南接葭萌;水路溯白龙江而上,便是甘南,向下可抵达巴渝,乃至于荆襄。

    历史上,法正在为刘备分析巴蜀形式的时候,就曾提过白水关。

    他说:“鱼复、关头实为益州祸福之门。”

    这关头,也就是白水关。

    法正当时曾设计,进入巴蜀,有两条路。一个是从鱼复入蜀,走巴郡,另一个便是从白水关,进入蜀郡。所以,守住鱼复和关头,就是巴蜀之福,失掉这两处,便是巴蜀之祸。由此可见,白水关之重要性!

    曾有晋人在《南汉记》记载:蜀有三关,阳平、江关和白水。

    刘备以吴懿说降吴兰之后,为安抚成都诸将,于是委派了成都人邓铜为白水关关尉。诸葛亮在抵达葭萌关后,便立刻觉察到孟达的异动,于是借口与他商量事情,将孟达从白水关骗至葭萌关,而后将其斩杀。

    邓铜旋即夺取白水关,复将白水关,掌控于手中。

    这邓铜年纪不大,却是个孝廉出身。

    也是成都本土的豪强,威望不小。此人心狠手辣,抵达白水关后,将孟达部将斩杀大半,迅速控制住了局面。而后又与凉州胡王白圌虎文、南中蛮王治无戴联手,守御白水关,信心满满,对曹军来犯,丝毫不惧。

    这白圌虎文,本是河湟胡人。

    早在曹朋第一次围剿马腾的时候,白圌虎文属马腾部下。马腾战死后,白圌虎文率部逃入巴蜀之地。后来又和刘备扯上了关系,成为新一任胡王。

    而治无戴,则是南中蛮人。

    三人联手,先伏击了典满许仪,大获全胜。

    而后典满许仪按兵不动,更助长了三人的气焰。

    仲春之时,三人在白水关头饮酒作乐,一边喝着酒,一边指着北方笑骂。

    “人道那曹朋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

    兵法有云,兵贵神速。这曹朋坐拥汉中,却迟迟不肯出击,显然是不晓兵法。真不知,他那偌大的名声,又是从何而来。军师对此人,未免看得太重。”

    邓铜说罢,还笑呵呵对白圌虎文道:“胡王以为如何?”

    白圌虎文脸上带着笑,可心里却不太舒服。

    你看不起人家曹朋,人家未必把你放在眼里。邓铜一边诋毁曹朋,一边询问白圌虎文,实际上也是在讽刺白圌虎文无能。这话语中的意思,白圌虎文焉能听不出来?只是他而今身在巴蜀,受人挟制,也无力与邓铜辩驳。

    于是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邓铜闻听,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候,忽闻小校来报:“启禀关尉,曹军以黄忠为先锋,率部五千,正向白水关进发。预计傍晚时,将抵达关下,请关尉早作打算。”

    曹军,出击了?

    邓铜一怔,旋即露出疑惑之色,“黄忠何人?”

    白圌虎文和治无戴两人,更是一脸茫然。

    也难怪,邓铜不过二十多岁,从未走出过巴蜀。曹操麾下众将,他记得名字的,也不过寥寥。但大多是如曹朋曹仁曹洪,夏侯渊夏侯惇,李典乐进等人。黄忠在曹魏体圌系,并不是非常出名。一则是黄忠低调,二则是因为他跟随曹朋,以至于名声被曹朋所遮掩。河东对并州之战时,黄忠倒是露了一次威风。可随后,黄忠出任河西郡太守,也就渐渐被人淡忘。

    除了曹魏集团的高层,还有少数人之外,知晓黄忠之名的人,的确不多。

    邓铜见是个无名之辈,更不在意。

    “曹朋欺人太甚……竟使个无名小卒,便敢来取我白水关?”

    话音未落,却听一旁有人道:“公子何必为此事生气,待某家前去,为公子斩杀了黄忠,以免坏了公子酒兴。”

    邓铜抬头看去,顿时笑了。

    请战之人名叫邓虎,乃是族中勇士。

    此次邓铜前来,成都邓氏为他准备了二十余勇士助战,这邓虎便是其中之一。邓虎年过三十,身高八尺,膀阔腰圆,使一口开山钺,号称邓家猛虎。

    其人有兄弟五人,个个能征善战,也是邓铜的心腹。

    见邓虎请战,邓铜自然不会拒绝,便满上一杯酒水,“邓虎,此战若成,你当为首功。”

    邓虎二话不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旋即,他和四个兄弟便冲下关头,点起兵马,风一般冲出白水关,向北而去。

    白圌虎文看了邓铜一眼,嘴巴张了张,可却未说话。

    他也知道,这时候开口劝说,必受邓铜羞辱。那曹朋究竟有什么本事?白圌虎文虽未窥全豹,但也有所了解。以马腾那么厉害的人物,还不是被曹朋打得狼狈而走,最后身死魂消。他既然出兵而来,即便那黄忠声名不响,也绝非等闲之辈。要知道,当初跟随曹朋的人,哪个有名号?还不是随了曹朋之后,声名越来越响亮,最后成为一方诸侯。

    但转念又一想,邓虎五兄弟勇猛善战,当问题不大。

    于是便把心放回肚中,安心饮酒,不再过问。

    仲春时,巴蜀多雨。

    到午后,一场春雨淅淅沥沥落下。

    邓铜酒吃多了,有些熏熏然,便返回大帐里歇息。睡得迷迷糊糊时,忽闻有人呼喊。

    他睁开眼睛,一脸不快之色道:“发生何事,竟扰我春梦?”

    “公子,大事不好了!”

    邓铜的酒劲儿还未醒,当下道:“发生了什么事?”

    “邓虎将军他……”

    “邓虎回来了?”邓铜顿时惊喜异常,大笑道:“我早就知道,邓虎必能旗开得胜,可曾取了那黄忠首级来?他在哪里?我要为他摆酒庆功。”

    小校一脸尴尬之色,半晌后期期艾艾道:“邓虎将军,死了!”

    “啊?”

    “邓虎将军在城外三十里处列阵,与曹军交锋。

    结果不三回合,被那曹军先锋黄忠斩杀。将军四兄弟上阵欲为邓虎将军报仇,结果被黄忠斩杀三人,生擒一人。三千兵马溃败而走,如今曹军,已抵达关外。”
[!--empirenews.page--]
    “啊!”

    邓铜闻听,顿时慌了神。

    却在这时侯,关外突然响起隆隆战鼓之声。

    白圌虎文和治无戴跑来大帐,拱手道:“关尉,曹军已经兵临城下,正在城外搦战,不知关尉有何打算?”

    邓铜这时候,有些不知所措。

    “速速应战,速速应战!”

    “慢!”

    治无戴突然拦住了邓铜,轻声道:“曹军兵锋正盛,不可以触其锋芒。

    我有一计,可大胜曹军。

    但还需要关尉配合……”

    邓铜连忙问道:“敢问何计?”

    白圌虎文一旁,不由得露出一抹嘲讽之色。

    日间在关头何等嚣张,这会儿就萎了吗?果然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曹朋不动则已,动必如疾风暴雨,难以阻挡。却不知老戴有什么好办法?”

    “我藤甲兵,而今在白水西岸,不为人知。

    我这就派人前往通知,命他们趁夜渡河。而今正在小雨,曹军搦战必不能久。他远道而来,又历经一场大战,必然人困马乏,疲惫不堪。

    待后半夜,公子在城头举火为号。

    我自白水西岸出击,咱们里应外合,可以一举将曹军击溃,大获全胜。”

    邓铜闻听,顿时大喜。

    “大王所言极是,就依计而行。”

    只是白圌虎文的心里,却感到有些担忧。

    他隐隐觉得,曹朋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对付。依着白圌虎文对曹朋的了解,这个人若用兵时,必然是计出连环,一环连着一环。而且曹朋最善奇袭,怎可能没有防备?想要偷袭曹军,恐怕难成……但一想到治无戴手中那三千藤甲兵的凶悍,白圌虎文又多出几分信心,说不定,可以马到功成?

    ++++++++++++++++++++++++++++++++++++++++

    是夜,淫雨靡靡。

    白龙江上,水雾弥漫。

    已经近子时,白龙江两岸,寂静无声。

    在蒙蒙雨雾里,从江西岸,缓缓行来密密麻麻的人影。没有舟船,那些人却盘坐于水面之上。身披兽皮甲,头戴斗笠,看上去如同鬼魅一般。

    若此时有人在岸边,必然会心生寒意。

    鬼影重重,犹如一群水鬼从江中冒出来,悄然无声逼近而来。

    这些人在渡过白龙江之后,登岸站起。从身下拿起一幅幅铠甲,迅速披在了身上。而后手持锋利竹矛,列队行进。当大队人马完全渡过白龙江之后,细雨止息。

    为首的鬼卒,使得是一口钢刀。

    他举刀朝着白水关方向一指,鬼卒们迅速行动,犹如鬼魅般穿行在地上,踩着泥泞的小路,可脚下却不发出半点声息,令人不由得心惊肉跳。

    忽然,一阵急促的梆子响。

    从两边密林中,飞出一排排火箭,呼啸而来。

    那火箭射中鬼卒之后,鬼卒立刻便燃烧起来。紧跟着,从密林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休放走一人,格杀勿论!”

    一队队曹军,呼啸而出来。

    不过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陶罐,在距离鬼卒还有十几步的时候,便狠狠砸出去。陶罐中的火油,瞬间流遍全身。火箭呼啸,那些鬼卒身上的藤甲,本就怕火,再加上这些陶罐,便再也无法扑灭……藤甲兵们一个个变成了火人,在熊熊烈焰中,凄厉呼号不止。

    一队骑军,从林中行出。

    曹朋跨圌坐狮虎兽,居于正中,两边则是典满和许仪。

    “早就知道,这帮子南蛮会故技重施,却不知同样的计策使第二次,便不得用了。”

    典满诧异道:“阿福,你怎知这些人怕火?”

    “二哥难道忘了?

    我部下不泛西川人士,所以我询问了一下,有人听说过这些蛮人,号南中藤甲兵。他们身上的铠甲,是用百年野藤,泡制桐油而成。这种藤甲刀枪不入,遇水不沉,可承重三百斤。唯一的缺点,就是怕火……

    试想,五行之中火克木。

    那野藤就算是千年,也还是五行之木,焉能不惧烈焰?”

    远处,白水关方向传来了喊杀声。

    隐隐约约,似极为激烈。

    许仪笑道:“这一下,他们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偷袭,反被我等伏击。藤甲兵一去,白水关不足为虑。想必此时,汉升将军和子龙将军,正杀得过瘾呢。”

    曹朋闻听,顿时大笑。

    在弄清楚了藤甲兵身份后,曹朋便不再惧怕。

    三国演义里,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的桥段,他可是记忆深刻。唯一担心的,是藤甲兵来无影去无踪,极难捕捉踪迹。唯有引蛇出洞,让他们自己出来,才可以一举消灭。这支藤甲兵若不能消灭,终究是心腹之患。

    曹朋思来想去,便以黄忠为诱饵,攻击白水关。

    郭淮献出一计,“既然汉升将军出击,白水关恐难抵挡。

    到时候,说不得那些蛮人会故技重施,放出藤甲兵来。公子何不将计就计,引藤甲兵出洞?待藤甲兵出来,咱们一举攻杀,则心腹之患必去。”

    曹朋欣然应允。

    他以黄忠赵圌云为先锋,郭淮为长史,参军事,兵临白水关。

    而后又在距离白水关最近的渡口埋伏下来,等待藤甲兵出现。果不其然,南蛮成功了一次之后,似乎上了瘾,居然再次偷袭。曹朋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了藤甲兵。待天亮之后,他督帅大军,兵临白水关城下。

    藤甲兵,听上去好像很厉害。

    什么刀枪不入,遇水不沉……

    可在曹朋看来,那就是个鸡肋。你不能解决怕火的缺点,便不足为虑。

    相较而言,曹朋更看重他手中的无当飞军。

    邓铜在白水关上,面色如土。

    昨夜偷袭,却损失惨重。

    曹军之中有黄忠赵圌云,更有韩德孙绍等人参战,不管哪一个,都算得上悍将。偷营不成,反被伏击。邓铜所带的二十多屯将,除了邓虎五兄弟战死之外,昨夜偷营回来,一清点,发现折损了一大半。而治无戴更音讯皆无,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他站在白水关上,看着关城下密密麻麻的曹军,不由得遍体生寒。[!--empirenews.page--]

    而白圌虎文,也是感到心惊肉跳。

    治无戴至今没有回来,必然失败了……

    引以为傲的藤甲兵,居然就这么轻易被曹朋所破!白圌虎文不知为何,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年凉州惨败于曹朋的景象。莫非,这曹朋真是我的克星吗?

    白圌虎文偷偷看了邓铜一眼,心中顿生一丝不屑。

    昨日还大言不惭,而今却胆小如鼠。

    这样的人,怎能担当大任?

    若不是你有个好老圌子,恐怕连狗都不如!

    两人站在关头上,心里面忌惮颇深,各怀心思。

    忽听城下曹军阵营中,战鼓声隆隆响起。三通战鼓结束,一员小将纵马冲出阵来。

    马上之人,邓铜认识。

    他叫张虎,一杆大枪出神入化,杀法骁勇。

    张虎在关下勒马,大枪遥指城头,“白水关人听着,与你一个时辰,献关投降。

    一个时辰之后,大军一动,便格杀勿论。”

    那嚣张气焰,直气得邓铜暴跳如雷。

    他开口想要骂回去,哪知张虎理都不理,说完了拨马就走。

    紧跟着,曹军阵前一阵忙碌,一架架奇形弩车,在军阵前摆列整齐。

    “那是什么?”

    “大弩吧。”

    “怎地看上去有些怪异?”

    “天晓得,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邓铜和白圌虎文搞不懂,曹军究竟是怎生个意思,于是决定按兵不动。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

    就在邓铜和白圌虎文紧张万分的时候,忽听白水关外曹军中战鼓声再次响起。曹军阵型,巍然若泰山,纹丝不动。二百余八牛弩同时激发,一支支枪矛呼啸射圌出,朝着白水关关上飞去。只吓得邓铜白圌虎文连忙缩头躲避,却听到一声惨叫响起。一名蜀兵被枪矛拦腰射成了两段,上半身倒在血泊中,下圌半圌身却还站立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

    蓬,蓬,蓬!

    站在城头上,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关墙在剧烈的颤抖。

    竖在关头上的大纛,被枪矛打成两截,倒在了地上。

    蜀军将士,根本不敢抬起头来,所在女墙下,一个个脸色惨白,心惊肉跳。

    三轮抛射结束,曹军阵营中,战鼓声随之止息。

    邓铜和白圌虎文小心翼翼探头出来,往城墙上一看,就见一支支枪矛没入城墙中,把城墙打出了一道道裂纹。若不是白水关城墙坚厚,说不得这几轮轰击,便被打得城墙坍塌。邓铜和白圌虎文,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又有一名小将从阵中冲出。

    “某乃征西大将军帐下骑将孙绍,奉大将军之命,特再次警告尔等……

    尔等蛮夷,不知天军厉害。

    今先以警告,天黑之前,若再不决定,便是白水关城破之时!到时候,白水关内,鸡犬不留!尔等要何去何从,早作打算,以免自误,坏了性命。”

    说罢,孙绍一如先前张虎,拨马就走。

    而白水关上,邓铜和白圌虎文则面面相觑。

    “曹军势大,不可硬敌。”

    “正是……如今之计,当坚守不出,同时派人前往葭萌关,向军师求援。”

    白圌虎文连连点头,眼中却闪过一抹冷芒。

    他的意思,是投降!

    可看邓铜的意思,好像是要继续抵抗。白圌虎文心中顿时生出了杀意,你想要送死,却莫要连累于我。不过,邓铜在白水关势大,白圌虎文也不敢轻举妄动。他脸上带着微笑,但心里面,却早已有了另一番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