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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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的春节即将到来,许多同学为自己谋得了一份心仪的工作,我依旧毫无起色。

  尽管找工作的道路上充满艰辛,但我必须硬着头皮找下去,参加工作是我毕业后的唯一生存之路。

  某次招聘会的一天,我睡了一个懒觉,待赶到会场时,一家家招聘单位正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去,招聘会结束的时间到了。

  下一次的招聘会,我起了个大早,到会场时,招聘会刚刚开始,我却哈欠连天,萎靡不振,总想找个地方眯一会儿。那时,我特别怀念赖在床上的感觉,所以,在从招聘会返回学校的路上,我在求职要求一栏中又填写了:欲寻求一份可以睡懒觉的工作。

  参加了几场招聘会后,我对找工作产生一种印象,这种印象可以用两个字形容——出嫁。

  我们这些尚未走出校园的学生好比黄花大姑娘,姑娘总要给自己找个婆家,我们总要给自己找个工作单位;当姑娘有了嫁人的需要时,父母就要通过各种关系替女儿联系一个不错的人家,学生到了找工作的时候,父母也会动用所有能量,四处奔波,为我们寻得一个安身之处;有些崇尚自由恋受的姑娘反对父母包办婚姻,她们会自己寻找意中人,一些学生也不愿生活在父母的阴影下,宁愿自己登门拜访;姑娘找到目标后,便开始三天两头与男子约会,学生确定工作单位后,随时准备参加面试;姑娘与男子约会时,多少会有一些起身体接触,我们在面试的过程中免不了要与老板讨价还价;男子对姑娘的要求是贤慧、美丽、大方、会生孩子、会做饭,工作单位对我们的要求是专业对口;老板希望我们有工作经验,多多益善,男子却不愿意姑娘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只希望越少越好,哪怕什么都不懂;有些男子想找个姑娘做临时情人,满足一时的需要,工作中管这种现象叫做兼职;很多男子不负责任,说服姑娘与他上床,却死活不肯结婚,社会上也有许多骗人的公司,让你干活但不发给你工资;几年后,姑娘看着自己的青春付流水仍没能嫁出去,便放弃了房子、汽车等要求,将标准降低到是男的就成,我们在投出去无数份简历仍不见回信后,便将月薪、保险、公积金等要求从简历中一一划去,只留下最后一条,管饭就行。

  当这些低得不能再低的要求仍不能把姑娘嫁出去,不能使我们先找个落脚点的时候,姑娘沦落到胡同里做了“鸡”,我们被发配到街边当了“鸭”,同命相连,这是残酷的社会将导致的最终结果。

  我在这一时期最喜欢看的一本书是毛姆的《刀锋》,我极其欣赏书中的男主人公,他在当时的社会环境和家庭压力下居然毅然决然地选择为自己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非常之了不起,我很向往过他过的那种被别人称之为“晃膀子”的生活,如果我有缘与他相识,我会非常乐意地与他干一杯,亲切地把他唤作“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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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年在辞旧迎新的贺岁声中到来,今年是我的本命年,为了风调雨顺,事事顺心,我穿着周舟给我买的红内衣,红内裤,红皮带和红袜子迎来新的一年。

  大年三十的夜晚,我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视机前,和家人一同观看春节联欢晚会,因为工作的事情没有着落,我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中一次次感到失落。

  新年过后,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开始了,我消瘦了许多回到学校,想起大一那年的春节,我是吃得油光满面回到学校的,三年时间,我身上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班里同学相继找到自己心爱的工作,经常西服革履地站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或聚集在楼道交谈他们的薪水、前途和单位的女同事,看到他们春风得意的样子,我便心情沮丧地钻进被窝,极力不去听到他们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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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我随手拿上一份报纸去厕所,在阅读过程中发现一则招聘广告,是一家名为《乐器爱好者》的杂志社因扩大版面,面向社会招聘编辑记者数名。

  我掏出手机,拨通报纸上刊登的电话。

  “喂,您好,《乐器爱好者》杂志社。”一个声音妩媚的小姐向我问好,不知道这句话每天要被她重复多少遍。

  “您好,我想询问一下应聘记者的事宜。”

  “您稍等。”小姐甜甜地说。

  我从听话中隐约听到那个小姐的声音:“主编,有人想应聘记者。”

  电话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喂!”一个男子的声音。

  “您好,我想应聘记者职位。”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我学的是机械,在校期间组织过乐队,对乐理知识和乐器比较了解。”

  “你现在干什么呢?”

  我想说我现在正在拉屎,但还是言不由衷地说:“我是应届毕业生,今年7月份毕业。”

  “你的专业不适合这个工作,再说了,你还没毕业怎么能叫应届毕业生!”

  “所谓的应届毕业生就是指今年7月份毕业的这批学生,你连这个概念都不清楚还能当主编,可见你们杂志社水平之低劣,傻逼!”我及时挂断电话,不想再为此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浪费时间和电话费。

  这泡屎拉得我郁闷至极,掏出手纸草草了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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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舟没费吹灰之力便找到工作,此前她一直在某证券公司实习,因为表现尚佳,颇受老板赏识,他决定将周舟做为员工招至公司旗下。周舟和这家证券公司签定了协议,如果不出意外,周舟将会在这家公司工作至少两年。

  周舟同公司鉴定协议后便因学校的事务不多,正式去公司上班。老板省去周舟的试工期,直接按正式员工标准发放薪水。周舟的月薪是3500元,加上各种将金、分红等其它收入,周舟平均每月挣到了4500元,此外,公司还为周舟提供一间宿舍,位置在国贸桥附近,因为同屋的那名女同事近半年将会长驻上海,为公司代理业务,所以,我索性将生活用品等物搬进周舟的宿舍。

  我们的生活非常之幸福,每天清晨七点钟,周舟在我的怀抱中醒来,穿衣打扮后于七点半钟拿着一个汉堡和一瓶“鲜橙多”出门上班,她要花10元钱打车至三公里外的那家证券公司,在七点五十左右走进办公室。

  周舟每天的工作就是接待投资者,帮助他们解决投资方面的疑难问题,实际上就是一些手里有钱的人在对是否购买股票举棋不定的时候,周舟通过三言两语向他们描述一下炒股票的无限风光和其乐无穷,帮助他们做出最后决定,说白了就是拉他们下水。

  周舟下午的工作是坐在洒满阳光的办公室玩“扫雷”游戏,因为这是她在不旷工又无所事事时唯一可做的事情,她现在的水平已经达到在80秒内排出高级任务中的所有地雷。

  在周舟工作的时候,我会比她晚起两个小时,起床后不叠被子,因为我们晚上还要把它盖在身上。我先是打开那个女同事留下的“建伍”音响,一边听音乐一边洗漱,洗漱完毕后打开电视机,躺在床上看一会儿NBA的转播或是看一部VCD片子,然后坐公共汽车于午饭前返回学校。在食堂吃过饭后,我会去系办公室蹓跶一圈,看看有什么单位来学校招聘,系里又下达了什么新指令,将这些事情做完,我回到宿舍,和同学们抽烟、打牌、玩游戏到天黑,然后返回周舟的宿舍,准备和她共进晚餐。

  周舟的宿舍摆满了我们共同购买的物品,一个很高的CD架,上面插满正版、盗版和打口CD,床头的书柜上堆满各种现代、武侠、言情和恐怖小说,冰箱里塞满各种简易食品和啤酒、饮料,大衣柜里挂着一条条我们喜爱的牛仔裤和夹克衫,看到这些东西,我总是有一种自卑的幸福感,因为我目前尚无经济收入,父母给我的生活费仅够我满足自己的伙食需要和再多喝两瓶啤酒、多抽两盒烟,这些东西全是周舟的薪水购得,作为一个男人,我没能在此方面做出贡献,却在享受女人给我带来的衣食无忧,实在无法心安理得。

  周舟对此毫无怨言,依然挣来钱我们两个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