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说:“这个规矩说起来也很简单,其实就是一句话: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员干,只有这样胜率才高。”
苟峰问:“你的意思是让你来决定什么时候开仓、什么时候平仓吗?”
李欣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刚才在李欣说出要想开展期货投资业务就必须先立一条规矩的时候,吃惊的人就不仅仅是苟峰,屋里的其他人也觉得很意外。
就在他们还没从这个意外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欣最后这句话再次让他们大吃一惊,他居然敢当着苟峰的面说要由他自己来决定开仓和平仓的时机,这不就是想要跟苟峰分庭抗礼吗?
在龙盛贸易公司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苟峰把自己的地位看得比命还重要,为了维护他自己在龙盛贸易公司的地位和威望,他以前曾经胆敢在酒桌上用酒杯砸集团的另一名高管,现在依然敢大逆不道地把董事长孙东平踩在脚下。
虽然他们也知道李欣财大气粗,过去一年多从来就不把苟峰放在眼里,但说到底李欣在龙盛贸易公司的级别还只是一个小职员,他以这样的身份跟苟峰提出这样的要求,能换来什么样的回答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李欣的话一说完,其他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盯在苟峰的脸上,等着看他会怎么样回答李欣。
尤其是黎文,他更是巴不得苟峰一下子就把李欣的这个妄想彻底扑灭。刚刚过去的这半个多月,许东明里暗里抢他的风头就已经让他头痛不已和无比愤怒了,李欣现在的举止更加胆大妄为,他居然敢提出由自己来主导整个公司的期货业务,这不是明目张胆地跟自己争夺发展研究部的控制权吗?
果然不出所料,苟峰一口就回绝了李欣的要求:“这不可能!这个问题我劝你别想了。”
黎文听了苟峰这样的回答后,嘴角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他斜着眼睛看了看李欣,等着看李欣如何回答。在他看来,这个问题已经聊死了,李欣怎么回答都会是一个笑话。
对李欣来说,苟峰这样的回答完全在他的预料中。因为在糖业公司和南方集团的经历告诉他,自己向管理层提这样的要求无疑是与虎谋皮。所以他心平气和地解释说:“其实这件事情很正常,也很容易理解。我给你打个比方,学校足球队选人出去参加比赛也要挑有经验的、技术好的,对吧?那么代表公司决定这1,500万元的资金到底该如何使用,是不是也该挑有经验的、技术好的人呢?”
苟峰一下子愣住了,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他说:“你来做决策也行,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公司的资金是1,500万元,你按20的比例配资,也就是你拿出300万元放到公司的账户上来,这1,800万元的资金就可以由你来负责操作。如果将来有盈利,那你按20的比例分成。如果发生亏损,就先亏你那300万元。你那300万元亏损完了以后,这个操作就停止了。”
李欣听了哑然失笑:“这完全没有道理呀。”
苟峰大声反问道:“怎么没有道理?你负责操作公司的资金,风险不得由你来承担吗?”
李欣看着苟峰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他真想不通眼前这个人这种狗脾气出去跟别人谈判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现,他平静地回答说:“淡定一点儿,这是在讨论业务问题,不是吵架。”
苟峰不傻,他当然听得出来李欣这话显示出他有些看不起自己。这要换做是别人,苟峰早就勃然大怒了。但眼前说这话的人是李欣,这个人可不简单。过去一年多,他跟李欣有过无数次的交锋,大都明里暗里地败下阵来,所以他在李欣面前渐渐变得色历内荏。
今天李欣说的也没错,这确实是在会议室里探讨问题,自己是有些失态。所以尽管苟峰内心恼怒,但却不敢发作,他脸微微一红,紧接着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负责操作公司的资金,风险不由你承担,由谁承担?”他以为李欣回避这个问题是因为心虚。
对苟峰刚才提的那个问题,李欣胸有成竹。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回答苟峰,是因为苟峰当时的情绪不对。在苟峰的情绪没有平静下来之前,自己讲的东西他是根本听不进去的。
现在当他看到经过自己的提醒之后,苟峰似乎已经渐渐从恼怒的状态中平静下来了一些,所以他才心平气和地解释说:“风险是应该承担,但首先要搞清楚承担风险的主体到底应该是谁?都说风险和利益是成正比的,承担多大的风险,将来就有权利享受多大的利益。这1,500万元的资金是龙盛贸易公司的,在期货投资业务上有利润的话,这些利润全都是归公司所有的,对吧?既然有利润的时候利润全都归公司所有,为什么亏损的风险却要某一个员工来承担呢?这不合道理呀!还有,你说让我出20,也就是300万元的资金,如果出现亏损就先亏我出的这些资金,在我的这300万元亏损完之后,操作就停止了,这其实就是亏损的风险全部由我承担。可是如果有利润的话,我却只能按出资比例拿到20的利润,你觉得这样风险和利益成正比吗?这样合理吗?我再给你打个比方,如果两家公司一方出资金,一方出技术,双方在一起合作成立一家新公司,资金方占股80,技术方占股20。出资金的一方要求在新公司出现亏损的时候亏损由出技术的一方来承担,在有利润的时候双方按占股比例来分取利润。这个例子跟你刚才那种说法是一个道理,你觉得这样合理吗?我告诉你,我觉得这样不合理。如果我是出技术的一方,我会对资金方说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不靠谱,你可以不干,咱们不要合作。如果你要干,想要跟别人合作,你就不能把风险全都推到别人的身上去。你这样做是你傻呢?还是你以为别人傻?”
黎文原本是等着看李欣笑话的,可他没想到李欣越说越起劲儿,苟峰说一句,他能说十句,到最后苟峰不但没能压住他,他反而把苟峰逼得哑口无言。
奚晶和杨雪松虽然未必会站在李欣这边,但他俩听完李欣这番话以后,突然发觉以前那个李欣又回来了,他一如既往地敢说敢干,那真叫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
尤其是奚晶,处在财务部长的角度,刚开始的时候他认为苟峰的说法是对的,可是经过李欣这番话以后,他突然意识到道理在李欣这边。但同样是因为处在财务部长的角度,即使他认为李欣说的话有道理,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会公开赞同李欣。因为他知道如果按李欣的说法去办,他这个财务部长就会损失巨大的个人利益。
其实温文尔雅的李欣本来是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的,他做事的风格是绵里藏针,别人不刺他,他是不会主动去挑衅别人的。他知道响鼓不用重锤,对明白人可以心平气地探讨问题,但是对糊涂和耳背的人就必须要用重锤,不把鼓敲破了他们是听不进去道理的。
在李欣眼里,苟峰就是个耳背的人,他不但在投资方面缺乏基本的常识,为人处事还蛮横霸道,不用重锤和重话让他惊醒过来,就没办法跟他讨论问题。
苟峰这个时候意识到自己是个井底之蛙了,他也听得出来李欣在最后那句话中是指桑骂槐地在骂自己,可既然李欣是在打比方,他也不好当众自认自己就是李欣骂的那种傻X。但他还不甘心失败,他不可能让李欣在这件事情上占上风。要真是开了这个头,以后各个部门的业务能手都来跟自己讲条件的话,自己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所以他强词夺理地说:“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反正公司的期货投资业务由你一个人说了算是不可能的。以前我就说过,公司期货投资的原则是集体讨论,少数服从多数,这一点不会改变。”
李欣说:“实在是要用这种办法来决定投资策略也行,不过我希望大家的记性好一点,能记住在讨论过程中自己表过的态。不然的话,有了利润你好我好大家好,出现亏损的时候又把责任推到某一个人头上可就难办了。要是记性实在不好,怕时间长了忘了自己当初说过什么话,不是还有备忘录吗?每次讨论决定开仓和平仓时机的时候,大家都在白纸黑字上签上自己的名,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样就不会出错了,也不怕有些人日后翻脸不认账。”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参会的其他人,然后接着说:“我想这一点应该没人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