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落空

因为担心太后派人追上来, 所以师桓一行人走得很快,尽量全速前进。道路崎岖、凹凸不平,因此颠簸感便越发重。

师施身子轻, 功夫也一般,要自个儿稳住身体, 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能享福时, 她也不是个能吃苦的。

于是也不为难自己,一头就扎进自家哥哥的怀里, 牢牢的抱住,只觉得特别的安全。

如今,师桓对肌肤相触的抵抗力强了不少。准确的说, 应该是他现在能够更好的控制自己, 而不会立刻便被汹涌的欲、望淹没。

只是贪恋却加深了。

俊美的青年目光低垂, 深深的凝视着怀中的女孩, 没有如往常一般逃离,而是任由她霸占他的怀抱。

鼻间是少女独有的馨香,怀中的身子柔若无骨,便是隔着衣衫, 也能想象它的美好。

属于他人的温度透过衣衫缓缓传进他的身体里,他的头脑无比的清醒,面上表情未变, 身体却越来越火热。

任谁也不知道, 沉默的皮囊下装着的是一个炽热的灵魂。

那灵魂凶恶、贪婪, 燃着熊熊火焰,恨不得把猎物吞噬殆尽。

半晌,空中似是响起了一声淡淡的叹息。

师桓的手放在了怀中人的背上,缓慢却又坚定地把人牢牢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唔, 哥哥?”背部的力道微微有点大,师施仰着头,疑惑地望着青年。

师桓伸手,把她的脑袋进了怀中,淡声道:“趴好,别动。”

恰好,马车又遭遇一个深坑,狠狠一颠。

师施顿时啥也不想了,乖乖地趴在师桓的怀里,心里喜滋滋的想着,看来她哥果然很重视她。

他们这一路上除了有些颠簸,倒是平静。

而师容凛这边,平静的表面下掩藏的是无数的暗潮。

卫国公出征岭南乃是国朝大事,卫国公本人又为大庆立下汗马功劳,威望极重。于情于理,皇帝也必须亲自出城相送。

哪怕是拖着病体,也皇帝也不能缺席。太子与大皇子自是也要跟在他身后。

太后早已算到这点,因此才想要趁着朝中大臣以及诸多百姓在场的时候,以病要挟师施留下来。

一切都计划得很好。

孝道大过天,到时候便是师家再不愿意,为了名声着想,也必须屈服在孝道之下。

因此,对外声称重病的太后此刻正惬意无比的躺在软榻上,等着好消息传来。只要一想到师容凛机关算尽却落得一场空时的表情,她的心情便极好。

殿内,时不时地传来太后轻快的笑声。

她笃定师施必会留下来,因此便不再放多余的心神在这件事上。想到另外一事,便问道:“皇帝的身体如何了?轻烟那头可传来什么消息?”

陈女官回道:“回娘娘的话,陛下龙体已好了大半,想来再修养几日便能痊愈了。”

太后满意的轻点着下巴,不知想到什么,眉头轻皱,忽地问道:“既然皇帝已好了,便让轻烟回来吧。这几日,哀家倒是难得瞧见她。”

陈女官立刻笑着道:“若是三娘子知道您如此关心她,不知该有多开心。”

太后翘唇笑了笑,温声道:“轻烟乃是哀家的侄孙女,哀家如何能不想着她?她年纪也不小了,过几日,镇北侯便会到长安,也该好好准备起来了。我们韦家的女儿,嫁妆自是不能含糊了事。”

“娘娘说得是,是奴婢狭隘了。”

主仆两人和谐的聊着天,殿内一片祥和。

说了会儿话,太后抬头看了看天,微微一笑道:“时辰不早了,想必长乐也该来了。”

正这般说着,派出去的内侍和侍卫便回来了。

只是没等太后开口询问,众人便倏地跪在了地上,磕头请罪道:“奴婢该死,没把长乐郡主请回来,请娘娘责罚。”

太后的脸色瞬间便变了,坐直了身子,厉声回道:“到底怎么回事?!”

“启禀娘娘,奴婢等人赶到城门时,只见卫国公,却不见长乐郡主。卫国公说,说郡主已经提前出发了……”

太后这才知道自己着了师容凛的道。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师容凛竟然会提前送走了师施,不但如此,就连师桓与新收的义子谭云柏竟也先送走了。

这一看,便是早有准备。可她想要装病的消息除了身边的心腹,无人得知。

师容凛难道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竟能提前洞悉她的计策?

不,这不可能!

若师容凛无法未卜先知,那便只有一个理由了。

她身边有细作!

想明白之后,太后更是暴怒不已,她紧紧咬着牙关,厉声喝道:“人走了,你们不会去追回来?!”

细作的事先不急,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师施抓回来。

如今她也不拘什么手段了,师施等人只提前走了几个时辰,此刻若是派人去追,只要速度够快,定然能够追上!

想到此,太后不再耽搁,直接拍了一队禁卫精英去追人。

她恨声道:“都给哀家记住了,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必须把长乐郡主给哀家带回来!若是遇到有人抵抗,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带着浓浓的杀气。

“卑职遵命!”、

待到禁卫悄悄走了,太后的脸色便倏然阴沉,目光冷厉地注视陈女官道:“给哀家查,仔细的查!哀家倒想看看,是谁敢背叛哀家!”

陈女官眸光一闪,应了一声,忙退了下去。

而这头,皇帝把师容凛送走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回来宫中。只是刚回宫,便因吹了风,风寒便又加重了。

皇帝屏退了伺候的人,只留了韦轻烟在身边,便是太子与大皇子来了也不见。

“陛下,烟儿熬了粥,您喝点吧。”

韦轻烟端着白玉小碗,姿态婀娜的走到床边轻轻坐了下去,边舀了一勺粥,亲自喂到皇帝的嘴边,娇声道:“陛下快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皇帝笑着喝了粥,夸赞道:“口感绵软浓稠,味道极好。烟儿果真贤惠,日后必是人人称赞的佳妇。只是这等粗活,你就不要去做了,吩咐下人去做便好,可莫要累着自己。”

韦轻烟羞涩的垂着头,软声道:“烟儿哪里有陛下说得这般好,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哪里值得陛下如此夸赞。”

说着,她似是有些低落,面色微微苍白道:“烟儿不累,陛下若不嫌弃,便让烟儿多伺候陛下几日吧。反正这样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说到这儿,她便住了口,只是眼圈红了。

皇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忙坐起身子来问道:“这是怎么了,如何还哭了?快告诉朕,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

“……没人欺负烟儿。”韦轻烟伸手擦了擦眼泪道,“还有粥,烟儿再去为陛下盛一碗。”

说着,便站了起来要走。

只那泪珠子像是不受控制似的,一滴一滴的朝下掉,甚是可怜,惹人怜惜不已。

皇帝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见此,心中的怜惜一股脑的涌了出来,立刻抓住了韦轻烟的手,沉声道:“告诉朕,到底是谁给你气受了。烟儿不用怕,朕为你作主!”

他可是皇帝,是这大庆的主人,他倒要看看是谁敢欺负在他护着的人头上!

韦轻烟顿时再也止不住,蓦地扑进了皇帝的怀里,大哭了起来。美人落泪,那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动人至极。

温玉软香在怀,便是皇帝阅尽千帆,此刻身上竟也涌上了一股热气。

好在,他还记得这怀里的算是自己的外甥女,才勉强克制住了内心的那股冲动。

“乖啊,不哭,烟儿告诉朕,朕会护着你的。”他心中柔肠百转,轻轻地抚着少女的乌发,细腻柔顺的触感仿佛让他回到了十几年前,恍惚中似是又见到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小公主。

“陛下,烟儿不值得您对我这般好,烟儿有愧……烟儿根本就不是韦家的血脉!”韦轻烟红着眼睛从皇帝的怀中出来,低着头,浑身颤抖,似是害怕到了极点,“我根本……根本不是父亲的女儿……”

“什么?!”皇帝也惊了,没想到竟会听到这样一个秘密,忙问道,“这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可是真的?”

他面上满是关切,可心底深处,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丝狂喜。若韦轻烟不是韦家的女儿,那便与他无甚关系,那他……

皇帝忙打住了自己心中所想,只是那念头却像是扎根了一般,在心中安了家。

韦轻烟仿佛没有看到皇帝的面色变幻,抽抽噎噎的把自己不小心听到太后与嫡母谈话的事情告诉了皇帝,末了,抹着泪道:“烟儿明白,等镇北侯到了,烟儿会安心嫁给他的。烟儿只是个弱女子,什么也不会,但若能用这张脸回报父亲、回报娘娘,回报陛下,便是死也无悔。”

“陛下对烟儿这么好,烟儿无以为报。只能趁着还能留在宫中的这些日子,伺候陛下,以谢陛下对烟儿的恩德!”

边说着,韦轻烟边软软的跪在地上,柔柔的朝皇帝弯腰。

皇帝回过神来,见少女眼眶通红,脸色泪痕未干,心疼至极。忙伸手扶起韦轻烟道:“傻孩子,你别慌。朕既然说了会护着你,自然不会任由你受委屈的。”

镇北侯是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头子了,哪里配得上这如花似玉的美人?

韦轻烟立刻惊喜的抬头看着皇帝,怯生生的问道:“真的吗?”旋即,似是察觉自己这般不好,忙垂头,转身想要离开。

“呀——”可谁知脚下却一绊,韦轻烟轻呼一声,柔若无骨的身子登时朝旁边倒去。

她与皇帝本就挨得极近,刚好是朝皇帝那边倒去。皇帝本能地去接,但他无甚功夫,力气也一般,接住韦轻烟的同时,自己也随即朝身后倒去。

砰得一声,两人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少女的身子柔若无骨,温软至极,肌肤赛雪般莹白,便是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那份诱人的美好。

“唔……”女子娇声轻呼,如玉的脸蛋绯红一片,娇娇怯怯的抬头看向皇帝,柔柔唤了一声,“陛下……”

鼻间飘进一阵女儿香,皇帝只觉得一股邪、火猛地冒了出来,双眸紧紧地锁住女子,眸色倏地暗沉……

***

再说师桓等人这边。

他们本来就在全速赶路,而且并未走官道,走得还是山野小路,太后派出去的人自是没有追上他们。

天色渐黑,而这时,黑云遮蔽,风越来越大,还不时传来雷声,没一会儿竟然就下起了雨。

雨越小越大,好在,在天黑之间他们寻到了一间破庙,勉强能挡雨。

师桓一行人,人数不多,但个个是精锐。对于在野外露宿生活这事,俱是经验丰富,行动力极强,没一会儿便把破庙收拾干净了。

行路在外,便是娇贵如师施也没那么多要求。

师桓是领头人,一早便下去布置了。待众人布置好之后,师施便扶着谭云柏下马车。

谭云柏其实没这么孱弱,明明不需要师施这般精心照顾,可他舍不得放弃这些关心,只能羞耻的装作自己真的这般弱不禁风。

“二哥,我扶着你,小心点别摔着了。”师施小心翼翼地扶着谭云柏朝破庙里走,边吩咐喜鹊去拿被子,不能让谭云柏着凉了。

“来,二哥,你在这里歇着吧。”师施扶着谭云柏进了一个小帐子里,里面虽小,却布置的柔软温暖。

谭云柏有点慌乱,忙摆手道:“不用了,这是妹妹的地方,我岂能占去。”

“没关系,我随便住哪儿都行。”师施无所谓的道,“但你可是伤员,可不能马虎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一旁缄默不语的师桓,笑问道:“哥哥,你说对吧?”

行路在外,确实有诸多不便。

他们又是轻装简行,自然带不了太多的东西,这个小帐子只有一个,乃是师桓特地让人布置的。

可师桓倒是没想到,一向娇气金贵的丫头竟然把这份待遇让给了别的男人。

瞧着少女笑嘻嘻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刺眼。

是他太惯着她了。

师桓冷冷看了师施一眼,一句话没说,忽地转身朝一边走了。

“哥哥?”

师桓没理她,自顾自进了另一个帐子,便是背影也似乎被怒气笼罩了。

师施愣了,师桓这是生气了?

不知怎的,她忽而有些心虚,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但是师桓生了她的气,她是不是应该去哄哄他?

不管怎样,他对她是挺好的。

可是为什么生气?师施百思不得其解。

她回头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行为,没有出格的呀,所以怎么惹到师桓的?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师施忍不住在心底感叹,果然是要成为开国帝王的男人,果然让人捉摸不透啊。

师施正这般想着,便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道带着轻喘轻软的女音忽地响起,“大郎君!”

这声音极具穿透性,师施本能地看过去,入眼的便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的眼睛顿时微微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