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翎向后踉跄了?两?步,倚着?墙,勉强撑住了?徐俏。
屋内一片幽暗,他方才跑太急,忘记开灯了?。目光沉滞地凝视着?怀里的?人,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俏贴着?他,鼻息之间,满是酒气。
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摸到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叹息一声,问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何家翎避开她的?手,强较着?劲,“与你无关,放手。”
徐俏死乞白赖道?:“不放。”
何家翎呼吸沉重,他推搡了?下,没推开,“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徐俏忽然踮起脚尖,环抱住他的?脖子,轻轻贴上了?他的?唇。
何家翎愣了?愣,视野有些模糊,整个人飘飘忽忽的?。而后,他又?听见一句不大真切的?话,“傻子,从?来就只有你,我没有爱过别人。”
借着?明?净的?月光,他看?见徐俏湿漉漉的?眼,还是感觉像梦,“什么?”
徐俏羞于?再告白一次,她抿了?抿嘴,小声嘀咕道?:“你打的?那个人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他的?那些事我都知道?,我跟他没什么。”
何家翎垂眸,静静地看?着?她,嘴角止不住地向上翘起。
徐俏在他直勾勾的?注视下,耳根开始发起了?烧,她连亲他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却被他那炙热的?目光给盯慌了?。
徐俏补充道?:“还有,你不记得他了?吗?他是蒋樟啊,以前还跟你一块打过球。”
“不记得了?,我现在有点?头疼。”何家翎俯下身,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并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脖子,“这不是梦吧?”
徐俏心中一动,抬手蹭了?蹭他的?脊梁,轻声说:“不是梦,你这样压着?我,很重。”
“……”
何家翎放开了?她,伸手探了?探,摸到了?墙上的?开关。
徐俏眯起眼睛,下意识地抬手一挡,还没等她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她就被地上一个又?一个的?红血印给惊到了?,然后沿着?血印,她看?到了?何家翎的?脚。
黏腻腻的?血从?他脚底溢出。
猛然抬头,她瞪着?何家翎,“这是怎么回事?”
何家翎听了?这话,这才隐约觉得脚底有些刺痛,他白着?脸,轻描淡写道?:“没事。”
“什么叫没事?”徐俏气道?:“你家有药和绷带吗?”
何家翎点?点?头,伸手一指,“在我卧室里。”
徐俏火急火燎地拉着?他就往楼上走,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四肢发虚,但心里鼓鼓囊囊的?,很满。
二楼的?房间宽敞但并不整洁,酒瓶随意散落在地,衣服叠加着?挂在椅背上,床单也皱巴巴地卷成一团,家具统一都是冷色调的?,即便?灯光再亮,仍显得很压抑。
何家翎快步上前,挡住了?徐俏的?打量,他手忙脚乱地将?酒瓶捡起扔进垃圾桶里,而后又?干净铺平床单。
徐俏对着?他的?背影打趣道?:“别弄了?,我都看?到了?。”
何家翎直起了?身,转头看?她,认真道?:“我平常很干净的?。”
徐俏浅笑不语,余光间,忽然瞥到了?窗边那堆沾着?血的?碎玻璃,她这才恍然明?白原来罪魁祸首竟是她自己。
何家翎追随她的?视线,也看?到了?血玻璃,“是我醉昏头了?,跟你没关系。”
他边说边将?徐俏往床边带。
“你坐着?吧。”徐俏按着?他的?肩头,“药在哪?”
何家翎弯下腰,从?床底拖出来了?个药箱。
徐俏蹲坐在地,将?他的?腿架在怀里。
他的?整个脚底皮开肉绽,碎玻璃夹在烂口子里泛着?光,看?得瘆人得很。
徐俏皱起眉头,边拿起镊子仔细挑玻璃,边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是在替他害疼。
何家翎坐在床边,微微歪了?下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
徐俏专注地挑玻璃,没有心思看?他,待玻璃挑完后,她又?起身去卫生间里端了?盆温水出来,替他擦干净血污,上药。
全程有条不紊,神情严肃。
做完这一切,她随手扎起头发,静坐在他身侧。
何家翎拿起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
徐俏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抽出手,冷飕飕道?:“喝酒抽烟,你还真是会享受啊,小心牙齿变黄,肚子长膘。”
何家翎重新抓回她的?手,“是不是我变丑了?,你就不要我了??”
“对。”
“狠心的?女人。”何家翎紧盯着?她,轻笑道?:“可是,如果你变丑了?,我还会要你的?。”
徐俏嘴角向下撇,极力压制住笑意,“是吗?说得倒是好听。”
何家翎听言,忽然揽住她的?肩,向后一靠,两?人一齐稳稳倒进了?床里,准确说来,应该是她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揉了?揉她的?长发,如实?说道?:“我又?不是因为你漂亮才看?上你的?。”
徐俏沉默着?,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胸上。
何家翎受此一击,咳了?两?声,笑道?:“好啦,我会戒烟戒酒的?,你监督我。”
徐俏没接话,反道?:“你做的?那些事,张晃都跟我说了?。”
何家翎沉默了?半晌,淡淡地“嗯”了?声。
徐俏双臂撑在他的?身体两?侧,虚虚爬起来了?些,迎着?他的?目光,她问:“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去举报何自堂?”
“举报他,不仅是在帮你,同时也是在帮我自己。”何家翎神情阴郁,喃喃自语道?:“小的?时候,我有好几次,都想?杀了?他。杀了?他再逃走,或者跳楼。但是我胆子小,一直下不了?手,也不敢死。然后就习惯了?,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久而久之,我都忘了?恨他了?。”
徐俏鼻尖发酸,伸手摩挲着?他那略带悲伤的?面孔。
何家翎低声道?:“后来,我去监.狱里见过他,他对着?我哭了?,他说他对不起我。我刚出生那会儿,天天生病发烧,像是带着?厄运来的?,他也跟倒霉,投资失败,股票暴跌。他觉得我是个灾星,所以很讨厌我,看?到我就来气。直到我那个弟弟出生,一切才开始慢慢变好。”
说到这,何家翎要笑不笑地一扯嘴角,“他常常鬼话连篇,我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看?来,他预感得很对,我确实?是个灾星。”
“你才不是灾星。”徐俏紧紧抱住他,“你是我的?超级幸运星。”
何家翎本是沉浸过去,魂飞天外,听了?她的?话,登时笑了?,“那你还舍得还把我给甩了??”
是漫长的?寂静。
何家翎不再多言,默默等待她的?回应。
良久,久到外头下起了?雨。
徐俏的?声音藏在雨里,闷闷的?,她说:“何家翎,我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