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1

吃过饭,徐俏就准备回去了,然而?何家翎又?让她等一?等。

徐俏坐在沙发上,看他晃来晃去,手里头没?一?样正经事,不禁开始浮想联翩,怀疑他是在拖时间。为?什么要拖时间?因为?他想让她陪着他,亦或是他想让她留下来。

可见何家翎一?脸漠然,眼神都?不带往她身上转时,她又?发觉自?己简直是在自?作多情。

何家翎虽然称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在男女关系方面一?向?简单得很,是个孤家寡人般的存在。徐俏暗中窥探,曾经一?度怀疑,他其实?不喜女色,然而?,这么多年来,她也没?见过他和其他男生?交往甚密。

所以,花花世界都?没?能让他迷了眼,她这冷僻丘烟哪来的魅力,能让他停留?如此一?想,徐俏无力之余竟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庆幸。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何家翎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了,她盯着他苍白试试探探地问?了句,“我可以走了吗?”

何家翎淡淡地扫了眼她,“你很忙吗?”

“不忙,但?是我累了,想回去睡觉。”徐俏方才刚从他口?中得知,施工队大后天就要进山了,她得赶在他们之前先去那地瞧一?瞧,以免他们一?铲子下去,什么都?没?有了。

何家翎甩开毛巾,一?身清爽地来到她的跟前,“那就走吧。”说完,他便背对着她蹲下。

徐俏盯着他的凸起的脊背,一?头雾水,“你这是做什么?”

何家翎侧过脸来看她,“我背你。”

“不用。”徐俏赶紧摆了摆手,“你背上有伤,我自?己走。”

何家翎不容她拒绝,拉起她的胳膊就往肩上带。

徐俏脚底悬空,整了人被他给稳稳当当地背了起来,她轻呼一?声,随即拍了拍他的脖颈,急切道:“我没?事,快点?放我下来。”

何家翎哪里会搭理她,装作没?听见,拔腿就往外走。

徐俏无可奈何,知道自?己乱动的话,反倒会磨了他的伤,于是只能搂住他的脖子,上半身往后仰,尽量让自?己不贴到他的背。

何家翎忍了忍,没?忍住,哑着嗓子,冷不丁地说道:“你是不是想勒死我。”

这下徐俏彻底放弃抵抗,老老实?实?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乡里一?片静谧,乡民早就睡下了。窄窄的小道上,就只有何家翎在慢悠悠地走着。

徐俏下巴轻轻抵在何家翎的肩头上,眼珠子四处乱飘,末了,还是不由?自?主地移到了他的侧脸上——鼻梁挺直,眉眼深邃,嘴巴稍稍一?用力时,就能瞧见他的下颌好似成了块菱角。

可惜此人阴恻恻的,浑身透着一?股凉意,让人看了生?畏。不然单凭这张脸,他早被有心人唬了去了,哪里轮得到她来造次。

要是放在几年前,徐俏也不敢像今天这样,凑上前去招惹他,只不过她现?在一?无所有了,心里压着别的事,一?肚子坏水,也就变得没?脸没?皮了起来。

何家翎被徐俏这明目张胆的打?量给看得十分不自?在,他清了清喉咙,冷硬道:“看什么看。”

“看都?不让看。”徐俏嘀嘀咕咕的,转过了脸,“小气鬼,喝凉水。”

何家翎明确听到她在骂他,然而?并不恼怒,“你说什么?”

徐俏平平板板道:“没?什么。”

余光里只看得到她,何家翎迟疑了片刻,问?:“你明天有空吗?”

“干嘛?”

何家翎在夜色中偏过头,“你别忘了,你答应要陪我玩的。”

徐俏眨巴着眼,好像真忘了有这茬事,她心虚地笑了笑,“过几天吧,我明天很忙,一?早就要出门了。”

“你在忙什么?”何家翎同她聊了几个小时,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究竟来后屿乡做什么。

徐俏搪塞道:“家里的亲戚遇到点?事,我要去看看她。”说话间,她见他额角流汗,便抬手替他擦了擦,并用手当扇子,给他扇风。

何家翎嘴角噙了点?笑意,“不用扇,我不热,这是洗头没?擦干的水,不是汗。”

徐俏放下手,“那你回去记得把头发吹干再睡,不然会头痛。”

何家翎“嗯”了一?声,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不过彼此并不尴尬。

期间,徐俏还时不时问?他,“你累不累?”

何家翎总是轻而?易举地将她往上一?颠,“不累。”

徐俏趴在他那并不宽厚的背上,觉得很安心,但?这份安心是偷来的,镜中水月,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什么也没?有了。

与此同时,她压制已久的愧疚无以复加地涌了出来。她原以为?仇恨是件冷盔甲,将她全副武装,好让她可以平静如水地面对何家翎。然而?事与愿违,离他越近,她越是害怕,就像戴婉说的那样,他有什么错?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她这样骗他,最坏的是她自?己。

“其实?不用他,我自?己来,也可以的。”徐俏茫茫夜色,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就这样吧,就这样离开他吧。”

如此想着,她却加重手里的力气,紧紧拥抱住了他。

何家翎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了一?跳,他僵着身子,古怪道:“你怎么了?”

徐俏一?声不吭,长久凝视起他的眼睛,忽的,吻上了他眼角那块浅淡的疤痕。

她吻得小心翼翼,嘴唇几近颤抖。

何家翎愣在原地,心想她这样冒犯自?己,他应该是要推开她,再狠狠骂她一?顿的,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有晚风轻拂而?过,何家翎那安放在徐俏身上的指尖,随着不可见的风,轻轻动了动。

其实?只是过了两三秒钟的时间,可他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亲昵,耳根不知不觉地红了。

怔忡着,他似乎听见徐俏在他耳边说:“再见,何家翎。”

语调低低的,没?有一?丝起伏。

他昏头昏脑的,竟觉得这话里带着一?股子诀别的意味,简直莫名其妙。他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却发现?徐俏不知何时已经从他背上脱逃下来,正一?瘸一?拐地走进旅馆的院子。

她与晚风融为?一?体?,飘飘荡荡的,一?路向?前,始终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