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俏坐在镜子前,从包里拿了只口红,细致地填补她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勾勒完,再轻轻一抿,如此,就成了个青春靓丽的女学生。
她捋了捋头发,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咔哒——”一声,房门开了,高跟鞋敲击着地面,一个穿着齐臀小短裙,染着紫发的女人,扭到了徐俏身边。
徐俏看向来人,笑了笑。
陈玉上下打量着她,夸张地说:“哇,你好正啊。”
徐俏羞答答地说了声,“谢谢。”
“那走吧,场子也快开始了。”陈玉一边往外走一边从包里摸出一盒烟,侧头瞥了眼徐俏,笑道:“以前喊你出去玩,你都不去,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徐俏说:“就想去看看,在家太无聊了。”
陈玉点上烟,吸了两口,“你早就应该听我的了,二十多岁不谈恋爱,不逛夜场,天天躲在家里,头上都要长草了。”
陈玉大不了徐俏几岁,同她说话却总是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徐俏听了,面上一律挂着受用的表情,笑呵呵的,让人觉得很乖,这也让陈玉愿意带着她玩,虽然徐俏时常不领情。
“等会儿别人给的饮料,你可别傻乎乎的乱喝,谁知道里面掺了什么。”陈玉不断叮嘱,“放开点玩,不要畏畏缩缩的,不要不好意思,不然人家会笑话你的。”
“还有,今天来的人有点特别,你玩的时候,尽量避开他们点……”说得有点忘我,陈玉这才注意到徐俏始终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陈玉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听见我说话了吗?”
徐俏点点头,附和着问了句,“玉姐,你说的他们是谁呀?”
陈玉撩了撩头发,风情万种地一笑,“何家翎。”
“何家翎?”
陈玉大惊小怪,“你不知道他吗?”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徐俏是个土老冒,不玩夜场,不去应酬,不知道何家翎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虽说何家家大业大,在香达城颇有名气,但旁人耳熟的只是何家的大老板何自堂,至于他的儿子何家翎,只不过是个因长相出众,被人偷拍传到网上,才在小范围内引起波动的二世祖。而那组偷拍照没过几天就被人删了,所以网上关于他的消息更是少之又少。
徐俏淡淡地开了口,“不认识。”
“不认识也好。”陈玉掐掉烟,轻叹一声,“虽然说玩是一起玩,但是这些公子哥,那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
徐俏沉默,想不到话来接。
陈玉看着她,叹息道:“有时候真挺羡慕你的,什么也不在乎,乐得自在。”
徐俏笑而不语。
楼下有人在等她们,是陈玉的朋友,叫李康阳。徐俏见过他几次,性格挺爽朗的,对陈玉也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意思,就只有陈玉揣着明白当糊涂,不进也不退。
“大小姐,我都等你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你怎么这么慢啊。”李康阳虽是抱怨着,但行动却是很积极,他小跑到副驾驶的位置,很自然地给陈玉开了车门。在见到徐俏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意外她也会一起来,下意识打了声招呼,“嗨。”
徐俏礼貌回复,“你好。”
“我有叫你等吗?”陈玉撇了撇嘴,“我自己有腿,走得过去。”
李康阳见她脸上并没有怒意,只是在使小性子,便凑趣似的说道:“我就是给陈小姐当马夫的命,哪里还敢多嘴多舌,陈小姐,请。”
“哼——”陈玉也止不住笑了,猫腰进了车子。
两人你来我往,三两句的功夫,就把徐俏给抛之脑后了。
徐俏坐在后座,无声无息地望向车窗外的夜景,不去打扰属于他们的亲昵。
十分钟后,车子在游光会所门前停了下来。
游光会所是香达城里最大也是最隐蔽的娱乐场,声色犬马,沉湎酒色,进来玩,得先摸摸口袋够不够鼓,不然一夜之间,可能扒得你连底裤都不剩。
与里头的热闹不同,外边很静,连灯光都尽量往灰暗里靠。李康阳去停车,两位女士先行进场。
门口的保安例行公事,检查来客的包袋。
陈玉排着三四个人的队伍,接起了电话,“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不能来?”
“你们老板屁事真多,什么都要你干,我要是你,早跑路了,真是的。”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能听进去几次?算了算了,我懒得说,你下次不要再来找我抱怨。”陈玉义愤填膺,嗓门不由提高了几层。
徐俏站在她身后,不言不语,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很。
在这份嘈杂下,徐俏捕捉到了一个声音。
“怎么了?”那声线懒懒的又带有点低哑。
徐俏贴在裙边的手指微不可见地抖了下,而后,她鬼事神差地寻声看去。
目标就在不远处的水泥电线杆旁,那人没有露出正脸,留给她的只是个单薄的背。昏黄的光线柔化了他的轮廓,模模糊糊的,看得人不由眯起了眼,不禁怀疑自己近视六百度。
“好。”
“其他事,等我明天回去再说。”
……
徐俏听墙角听得过于专注,以至于那人挂断电话,从暗中走出来,走到她身后时,她都没有立马注意到。
那人虽然瘦,但很高,站在她身后,莫名有种的压迫感。徐俏就在这种莫名的压迫感中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她没有回头,亦步亦趋地跟着陈玉走进了会所。
据陈玉介绍,游光有两层,一楼是跳舞喝酒的地方,有卡座,再往上就是包厢了,和普通会所相比,胜在空间大和设计好。
大,徐俏感受到了,一眼望去看不见边,至于设计,她并没有品味出来,斑驳陆离的灯光不断变换,根本瞧不清周围的设置。
更可怕的是那音乐,狠狠敲击着耳膜,咚咚咚,心脏仿佛也随之剧烈跳动。徐俏捂着嘴,生怕自己吐出来。
然而陈玉像是鱼入大海,立马就欢腾起来了,随着音乐摇头晃脑,顺势拉起徐俏的胳膊,喊道:“一起跳啊!”
徐俏扯了扯嘴角,僵硬地挥动起四肢。
她的样子肯定很滑稽,徐俏想,不然为什么对面的男人笑得那么欢。
陈玉边扭边领着徐俏进了楼道。
幽暗里皆是暧昧的调笑声,嘻嘻哈哈,没完没了,浓妆艳抹的女人搂着肥头大耳的男人缩在角落里做那交颈鸳鸯。要是早些年,徐俏还可能会为这样的场景脸红心跳,反冒酸水,而今她竟可以视若无睹,坦然自在。
她好像对什么都适应得很快,没滋没味地笑了一下,徐俏拐了个弯,抬眼就看见了那人。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从她身后绕到了跟前。
陈玉也看到了他,登时停止了乱舞,待到他走远了些,才趴在徐俏耳边说:“你刚刚看到那个人了没?那就是何家翎!”
“嗯。”徐俏轻飘飘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嘈杂之中,“我很早就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