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九章、东吴兵败

诸葛恪下令停止对合肥新城的攻势,吴军各部于是尽撤城下之兵退回营寨。众将皆道张特即将率残部出降,军中久违地扫去了一些沉闷的气氛,士气稍有振作。

张特见吴军停止攻城,又从使者处得知吴人送还自己印绶,便知道诸葛恪已经对自己即将投降一事深信不疑。他松了口气,却立刻将部下们都召集起来,吩咐众人在白天抓紧时间休息。

魏军得到了自围城以来难得的半日喘息时间,全军在城头或躺或坐歇到入夜,张特又紧急秘传军令,要所有人一起行动拆毁城中的墙屋、刨土挖石趁夜色加紧修复城墙的缺口。

同时他还选出五十名敢战士,趁夜出城悄悄摸上吴军的攻城阵地,将留在阵地上无人看管的投石车、床弩等大型战具暗中毁坏。

次日天明,吴军哨探发现合肥新城城墙上的两道裂口都被严实修补完毕,急忙将消息报与诸葛恪。

昨夜与诸将欢饮之后宿醉方醒的诸葛恪闻讯大疑,于是集结部将出营察看,果然看到张特站在已经修补好的城头。

“张将军不是要降吗?何故连夜修补城墙?”诸葛恪派人轻骑赶到城下向张特质问。

张特扶着魏字大旗凛然回答道:“我身为边将,食魏国之禄多年,临危只有死战而已!”

骑者将张特的话传回诸葛恪与东吴诸将耳中,众人皆惊且怒。

“竖子竟敢欺我!待我大军破城之后,杀你个片甲不留!”诸葛恪指着城头破口大骂。

张特面无惧色:“张某大好头颅,大将军若有本事,便来取之!”

“传令全军加紧攻城!”

吴军上下得知合肥新城乃是诈降之后皆愤怒不已,再度兵临城下攻打,但阵地上的攻城器械已经被张特于昨夜毁去大半。

诸葛恪被张特的诈降气到胸口郁痛不止,一日之内连下数道军令逼迫麾下不惜死伤猛攻。吴军步卒携云梯一次又一次向城头冲锋,但却被张特率领仅存的不满千人的魏军数次击退。

战至日暮,吴军在城下留下无数尸体,合肥新城依旧握在魏军手中。

诸葛恪于收兵后召集诸将痛斥攻城不利,随后又扬言若三日之内无法破城则要对各营诸将依次问责。

中军散会之后,都尉蔡林终于无法忍受诸葛恪的独断专行,弃军单骑出逃,连夜前往寿春投降司马孚。

蔡林到寿春见到司马孚之后,将吴军顿兵城下师老兵疲以及军中疫病流行的消息悉数告知。司马孚于是与镇东将军、扬州都督毌丘俭一同召集幕僚与诸将,商议之后决定不再观望等待,即刻进军解救合肥新城。

吴军的注意力被吸引在合肥新城,对淮南魏军全线发起反击的情况明显准备不足,司马孚和毌丘俭不动则已,一动则进军神速,大有当年司马懿飞兵上庸擒杀孟达之风。

数日之间,魏军在多地与吴军接战,诸葛恪布置在主力外围两翼的部队不断传来被突破和击溃的消息。

到了此时,吴军上下再也不能无视己方所面对的危局,诸葛恪终于在司马孚和毌丘俭两军对本部的钳形攻势完成之前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因魏军攻势进展过快,吴军撤退得非常匆忙,大批行动不便的伤兵和病号被丢下自生自灭,来不及完全毁去的营寨中也留下了大量的军用物资。

诸葛恪率大军撤过肥水,把上万名弃卒留在了北岸,让他们成了满怀一雪东兴之耻夙愿的魏军肆意屠戮发泄的对象。

司马孚与毌丘俭追至肥水北岸,望着河滩上挣扎求活的东吴伤病士卒,两人额手相庆道:“此战过后,若不出意外,淮南可保数年无忧。”

“太尉大人如今所虑者只剩西蜀,费祎一死,姜维便如脱缰之马。若彼知晓太尉督军在东,恐又生趁衅进犯陇右之心。”

司马孚点头道:“天佑大魏,秋收未至而吴寇破走。姜维春时才出兵过一次,我料他如今还来不及筹足进军所需的粮草。”

“既然西面暂时无忧,太尉以为此时伐吴可乎?”毌丘俭曾随司马懿讨平辽东,后又两次远征朝鲜攻灭高句丽,已然是曹魏如今数一数二的名将。他见诸葛恪于此役大败,料定吴军士气低沉,心中顿生灭吴建功之意。

但司马孚沉稳持重,却认为如今尚不是伐吴的时机。

“诸葛恪此战虽败,但其军主力尚存。我军斩破过万,却依旧无法改变吴军水战优势。”司马孚劝阻道,“若要伐吴,当效武帝当年之法,于荆襄广造战船、操练水军,如此方可伐之。”

“太尉所见深远,末将心服。”毌丘俭对司马孚甚为推崇,于是放弃了伐吴的念头。

……

七月末,姜远在且兰城接到了来自成都将他召回的命令。

同时,成都方面派来的新任牂牁太守也已经到任,姜远在也基本完成了计划中安抚蛮夷的工作,于是带着朝廷的召回之令亲自前往太守府向张表辞行。

姜远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军中了,这几日他已经通过一些小道消息的渠道得知了吴军在合肥新城之战兵败的消息,诸葛恪没能撑到秋收,这是一件相当令人遗憾的事。

虽然如今汉军已经失去了来自东吴在淮南发起攻势的策应,但姜远认为只要有出兵的条件,义父是绝不会放弃任何北伐的机会的。

而眼下即将迎来粮食收获的时节,大军所需的粮草将有着落,姜远迫切希望回到军中做自己本职的事。

张表对姜远这些日子在牂牁郡帮忙对南蛮所做的招抚工作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和赞扬,他甚至直白地向姜远表示自己有考虑过向朝廷举荐姜远为南中的地方武官。

“但姜参军想必志不在此。”张表笑着说道,“我就是想留你在庲降都督府任职,卫将军他也不会同意的。”

姜远得知张表对自己的欣赏之后向他表达了感激。有朝廷的召回之令在,张表当然不可能留他,不过却特意安排了宴席,一者为姜远践行,二者为新来的牂牁太守接风洗尘,宾主尽欢而散。

宴会过后的次日,姜远带上李胆、高骋和鹿迷启程上路。至于几名幸存的虎胆,姜远早已经在他们伤愈之后打发他们先行返回。

一行四人带着三匹马和一辆马车行至城门,走在前头的高骋突然停了下来。

姜远正待发问,只见高骋抬手指向前方喃喃道:“姜参军,你看……”

“啊?”姜远朝前方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城门道旁,背着行囊抱着一张木琴,遥遥向他弯腰行礼。

李胆会意一笑,拍了拍姜远的后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帮姜远牵着马的鹿迷也扬起了嘴角,用她这一个多月来大有精进的汉话说道:“大人,你快去和她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啊。”

姜远回头瞪了她一眼:“净胡说八道,等我有空再给你补诗经的课!”

李胆学着士子们的模样摇头晃脑道:“这种时候应该吟‘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那边的玉姑娘该说的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姜远被他刻意拖长音调念诗搞得鸡皮疙瘩,狠狠地说道:“我看你也别想着跟我去汉中了,回成都我引荐你去读书台治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