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打开的日记本如同潘多拉魔盒,傅之屿难得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最终,他还是深呼吸了几口,挨着床沿坐下,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本日记本,生怕破坏了哪处,可心里也明白这是个烫手山芋。
趁晏栖磨蹭着还没出来,傅之屿随手翻了几页,他屏着呼吸,好看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隐晦暗沉。
他没做好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读这本日记本,喉头滚动了一番才紧张地将视线聚焦到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如果没记错,他上次这么紧张还是舒育青在病房接受抢救的时刻。
听闻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他都忘了跟班主任请假,直接逃了物理课,等在医院冰冷的长廊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来往的人群匆匆,只有他是被泥沙席卷的,不知道会不会顺势而下,更不知道自己离对岸还有多长的距离。
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勾下口罩,眼神在厚厚的镜片模糊了悲悯的情绪,声音平静的像一潭湖水,说出来的话却足以惊起他心里的一圈涟漪。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家属还请节哀顺变。”
那时候所有的紧张分崩离析,大脑余下的只有一片空白。
傅之屿开始浏览日记本中间的内容。
【10月13日,天气转凉,越来越起不来床,和我喜欢赖床相反,他还是习惯早早到教室……】
【11月20日,有人告诉我傅之屿下午没来上课,不知道是病了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希望他能快一点好起来呀。】
【11月21日,他今天也没来学校。】
【11月23日,他来上课了,可看上去情绪很低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找丢崽她们打听也没什么消息。】
11月20日,是他母亲的忌日。
傅之屿翻到了最后一页,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年少的傅之屿,再见啦。】
心脏猛然抽动了两下,如同最锐利的寒刀从他心尖划过。
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是晏栖,在想法设法地给他提供光亮,想在悬崖边上拉他一把。
可高中时的他自己放弃沉沦,辜负了这份长久的喜欢和心意。
就连结婚后,他只把晏栖偶尔的疏离和客套当做是小性子,从来不知如同一道道重山的往事压在她心头,所以在他面前表现出欲说还休的状态。
“傅之屿,你在看什么?”
晏栖甩干了手上的水珠,站在离他几步的地方,看清楚那本子的封面后呼吸一窒,心跳却如雷奔。
他真的是心虚,连躲藏都忘了,将日记本重新归还到床头柜上。
“我……”傅之屿的表情十分无奈,抬眸望向她眼底:“七七,对不起。”
晏栖垂着眼睫,遮去了眼底的阴霾:“日记本……你都看过了?”
他坦诚的让人无法反驳:“看了。”
她突然有些自暴自弃了,日记本里写希望有一天他能看到这个本子,现在真被傅之屿看到了,内心的情绪反倒变得复杂了起来。
晏栖也沿着床头坐下,傅之屿捉住了她撑在床单上的手,很漂亮的一双手,指甲都是新做的,泛着亮晶晶的粉色。
他降下姿态,摇尾巴一样过去哄人:“生气了?”
“没。”
“真没生气?”
晏栖:“……”
她之前不知道两人相处起来的对话能这么没营养,不由得被傅之屿这副如履薄冰的样子逗乐,不过表面上仍然维持着“我想静静”的表情。
人前,傅之屿在什么时候都是运筹帷幄的,这个机位怎么拍,这个台词要不要加,再大腕儿的明星也得按照他的节奏来。
可方才唯独在她面前失了分寸,将慌乱的神态展露无疑。
晏栖心底的小恶魔冒出了苗头,想以此逗一逗傅之屿,“对呀,我生气了。”
她说完后又偷瞄了几眼傅之屿的表情,想测一测他的反应。
兴许是傅之屿还沉浸在无限的自责里,听晏栖这么一说,脸色就立刻冷了下来。
他五官线条绷着,从床沿起身,看样子还真准备去睡小阁楼了:“时间不早了,我去洗澡,你早点休息。”
傅之屿一离开,房间里的氛围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晏栖盖上被子,抱腿蜷缩着,傅之屿不会真难过了吧?她想。
辗转反侧了几个回合,晏栖还是起身摁开床头的小台灯,想去找傅之屿聊一聊,免得真出了试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夜空如洗,冬日里的万物都充斥着萧条的氛围,城南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很是僻静,傅之屿就站在过道的窗前,眉头蹙着。
晏家没有准备能换上身的男士浴袍,他披着一件衬衫,那一幅样子再配上冬日的萧索,似乎在暗色里神情都是极为难过的。
晏栖去隔壁间拿了件晏老头子的睡袍,深蓝色带绒款的,走到他身后,因身高差距还踮了下脚。
睡袍搭在肩上,傅之屿也是一愣,回过头对视上她关切的眼神。
晏栖在他的注视下磕磕巴巴道:“外面冷,这一件睡袍是我爸的,你先凑合着穿。”
“岳父大人的?”傅之屿瞄了眼中老年款的睡袍,喉头滚动着笑意。
晏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盘算了下怎么把刚才的事情解释清楚,“嗯,要不然穿着西装裤睡觉会皱的。”
“这么关心我睡觉啊?”
主动权易位,她被抵在冰凉的墙壁上,男人撑着手臂,牢牢把她锁在怀里,声音低戾中含着些许威胁。
像是在上演什么偶像剧里的“壁咚”……
傅之屿不正经起来真是太不正经了,晏栖心里小声逼逼了一句“斯文败类”,好半晌盯了会儿自己的脚尖,瓮声瓮气地说:“我是故意那么说的,其实也没多生气。”
“我高中时喜欢你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非要藏着掖着。”晏栖从小到大性格就这样,认定的事情就特别犟,谁都拉不回来。
她声音逐渐变小:“只是没想到一切像一场梦一样,我在扉页上写的愿望在今晚变成现实了。”
傅之屿觉得自己的心在晏栖一翻言语攻击下早碎成稀巴烂了。
他的女孩,一直都是世界最闪耀的存在。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该真情实感地找段修言帮忙。
段修言对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感到疑惑,以为傅之屿今天吃错药了,再三确认后知道是傅之屿惹晏栖不开心,在电话那头笑的直不起来腰:“哈哈哈哈哈哈,太惨了太惨了,没想到傅哥也有这一天。”
他才从晏栖的房间出来,扭着浴室的门把说:“你小子别废话,平时不是哄女孩挺有一套的,多的不要,传授个两三条总是可以的吧。”
“这样,你先自己静一静,也让彼此静一静,等第二天一早直接过去亲人,经过一夜的反思,嫂子就等着你给个台阶下呢,保准管用。”
听着段修言打包票的一席话,傅之屿难得扪心自问了下:“真有用?”
段修言忍着笑意道:“真的真的,明天你们两和好之后跟嫂子说一件事儿呗。我后天的生日party,多喊点人过来玩啊,嫂子可以多带几个朋友过来。”
傅之屿敷衍了几句:“知道了知道了,就数你最爱办生日派对,都多大人了。”
段修言委屈的不行,吸了吸鼻子:“傅哥你太双标了,要是嫂子办生日派对,你肯定就不会这么说。”
“我这边信号不好,挂了。”结束掉这个电话,他才从浴室出来走到走廊过道。
没想到还不等实行段修言提供的那个百试百灵的方法,晏栖就解释完了事情原委。
听晏栖说像梦一样,他心里的柔软就愈发藏不住。
“像梦?”他捏了下晏栖近在咫尺的脸颊:“要不要现在让你感受一下现实?”
晏栖很快会过意来,明白傅之屿指的是哪方面,掐了他的腰,撒娇一般拒绝他:“傅先生提醒你一下,别乱来哦,周姨还在下面……”
在晏家的房子里,他倒不可能真做些什么,只是故意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脱了衬衫,男人精瘦的腰身在灯光下越看越欲,只是把手指摁在西装裤的腰带上时晏栖还是很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他也顺势停下动作,轻哂道:“躲什么?不是之前都看过感受过么?”
“看过感受过”这五个字的份量太重了,晏栖咋舌,着手佩服傅之屿耍起流氓来的功底,抖了抖自己的小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只留巴掌大的一张脸在外边。
他掂着睡袍穿上,虽然是中老年款的,但他在腰间随意系了个带子后还是特别好看。
果然,晏栖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傅之屿不愧是行走的衣架子。
她的床规格不大,和南都名区的kingsize双人床更是没法儿比,所以傅之屿躺下来时,腿都悬空了一截在床尾,两人间的距离也几乎是挨着的,他一伸手就能把人揽进怀里。
手机屏幕亮了下,晏栖够着头去看,结果被傅之屿吓得一激灵:“还没睡着?”
她光明正大地拿下手机,义正言辞地说:“说不定再玩一会儿手机,就睡着了。”
傅之屿提议道:“睡前多运动,入睡比较快。”
天呐!晏栖不得不承认,傅之屿的话是有道理,白天适当运动能助眠,但这话落在她耳边,总能衍生出别的意味……
她肯定是被栗樱带的,否则脑子里怎么尽是颜色废料:)
晏栖:我真的没有开车,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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