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你是天下苍生

“但是我知道他终究属于这三界,他是魔族至尊,怎么可能因为我一个老头子,说要给我养老就留在逍遥派,这本就不现实”,药老摇了摇头,秦天当初也想过留下,那五年内,他无时无刻的不想,如果他不是魔族至尊,只是一个普通人,和自己敬爱的长辈找到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安稳的度过余生,可是他身上始终有着责任

“是啊,责任,可是这责任与阿瀛从来就没有关系的,他本就是一介逍遥散仙,是因为我入了局,囚了心,我已经负了他一生,不能再因我而继续误下去了。我有我的责任,可是我的阿瀛是自由的,他不属于这里的”,杨凌语气哀伤,面容上是药老从未见过的悲凉与后悔,后悔什么?后悔遇见晁瀛吗?

可是怎么会呢,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晁瀛,人这一生能够遇见一个相知相许的人有多难得,本以为除了楚聆汀以外自己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可是这个人却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进了自己的心里,加深了印记,挥之不去

而山石后的晁瀛更是已经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手用力的攥着面前的石头,被划破了也丝毫没有感觉一样,充血的眼睛已经被泪水蓄满,那天自己甚至以为他的阿凌不要自己了,可是眼前亲耳听到,‘我的阿瀛’这四个字的时候,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都不重要了,前进也好,后退也罢,只要能够守护在这个人的身边,在不在一起又如何,至少知道他的心中是有自己的,这就足够了

“但是这段时间你们之间的变化,明眼人都是能够看出来的,凌儿,责任是责任,这与你所爱之人并没有任何冲突,爱不分门派,不分善恶是非,唯有你心之所向才是最重要的。人生能够圆满该有多难得,那为什么不趁彼此还在的时候好好珍惜,你已经失去一个楚聆汀了,如今,你还要再把他也推走吗!”,药老言辞诚恳的看着杨凌,自己知道杨凌在乎的是什么,是责任,是这仙门各派,他是想哪怕有一天自己死了的时候,晁瀛也能够有他自己的人生,可是他自己不清楚,旁人却看的清清楚楚

这段时间自己每每看到晁瀛的时候,他都仿佛要瘦脱相了一样,本就严肃冰冷的容貌,更多了些悲凉与沧桑,仿若灵魂都被带走了一样,循规蹈矩的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好好的做一个刑堂长老,却找不回他自己了

杨凌有些茫然,“我不想这样的,我只是希望阿瀛能够更好,离开我,去过属于他的人生,这不好吗,我已经千疮百孔了,他不该再为了我而继续破碎下去了”

药老抓着杨凌的肩膀,让他与自己对视,“看着我的眼睛凌儿,看看现在的你,以前的你是现在这般多愁善感的吗,不论是面对责任,还是感情,杨凌从来都做的很好,你可以割舍掉楚聆汀,是因为她是魔族之人,可是现在呢,现在他明明就在你身边,那为什么不可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的比你清楚”

杨凌仿佛失了神智一般,呆呆的看着药老

药老叹了口气,拉着杨凌走到了晁瀛的面前,晁瀛似乎是没想到药老会把杨凌带到自己面前,看着二人,面色潮红,有些难堪,这般潦困的自己,不想让杨凌看到,转身就要走

“站住!你们两个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了,不然,谁也不许走!”,药老有些生气,明明彼此牵挂,彼此在乎,为什么一个不愿意说,一个又想要逃走,难道就要至此天涯海角,永远不再相交吗,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二人这般结局,自己做不到

药老上前抓住晁瀛的手臂,拦住了晁瀛要走的步伐,又拽着杨凌向前走了一步,二人相对而立

自从上次的事件发生以后,第二天杨凌就再也没有见过晁瀛,只听到弟子报告晁瀛在何方,做了什么事,却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晁瀛竟然变得如此的沧桑,有些乌黑的眼底、细密的胡茬、凌乱的碎发、带着血丝的双眼、消瘦的身影,无一点看出来这段时间晁瀛经历过什么

杨凌一瞬间眼眶通红的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的神色渐渐的攀爬上了他那精致的容颜,有些艰难的扭动着自己的头,眼神却没有离开杨凌半步

药老渐渐的退了出去,离开了两人身旁,却停在了五米不远处,防止二人之间再度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晁瀛却始终没有抬头看杨凌一下,可是紧攥着衣角的手却暴露了他的心情

杨凌轻吸了一口气,沉淀下心情,但是看到晁瀛的一刻还是无法忍住,有些颤抖的伸出手抬起晁瀛的头,见到那般小心翼翼不敢见自己的晁瀛,杨凌差点就忍不住呼之欲出的眼泪,“为什么…不敢看我?”,杨凌的语气有着询问,也有着难以言喻的颤抖

晁瀛咬着牙,逼迫自己抬起头看着杨凌,可是这个人自己该如何能够控制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又立马偏过头去,“不是说,不想见我吗,既然如此,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晁瀛低下头,眼中的泪却再也忍不住的滴落在地

杨凌的手顿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没想到,不过一段时间不见,你会变成这样,对不起……我”

“不必说对不起,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误了掌门,是我僭越,贪图一些不该贪图的人,如今这般,皆是我咎由自取,掌门既然想要与我撇清关系,如今就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我会觉得这是一种施舍……”,晁瀛逼着自己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明明是自己最爱的人,却为了他甘愿放弃自己,他那般如皎月般的人儿,本就该高悬于九天之上,不染尘埃,自己何德何能

杨凌有些颤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施舍?我吗?你这句话,是要剖开我的心窝吗!”,杨凌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了,这一刻,杨凌自己才终于看透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面前的人是这般的好,对自己又是这般的深爱,自己到底是何德何能得此偏爱,又深深的辜负了他,世上安得两全法,可是这一刻的杨凌,却想要任性一回,责任自己要担,面前的人,自己也要护在身边,自己舍不得再见到这样的晁瀛了

晁瀛抬起头,看着杨凌眸中的泪的那一刻,完全紧绷的弦彻底的断开了,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见你,你说不让我再见你,我做到了不让你找到我,可是让我离开你,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几十年如一日的看着你,守护你,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了,陪着你担起逍遥派的责任,帮助着仙门各派变得更加辉煌,守护好三界众生,可是能够让我坚持着做这一切的选择,都是因为你,是因为遇见了你,我才会成为今日的我。我本就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不懂情爱、不懂世事、不明责任,是因为遇见了你,我才有了一个家、懂得了责任、学会了一切的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遇见了你,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天下苍生,你,明白吗……”

此刻的晁瀛仿佛寒风中被吹落的枯叶,天大地大,却再也没有了归宿

杨凌再也忍不住的把晁瀛抱在了怀中,这些年自己把责任,把天下苍生摆在了性命之上、情爱之上,却忘记了身边的人,自己以为把晁瀛推走就是最好的选择,却忘记了晁瀛愿不愿意,同不同意,“对不起,不会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不把你推开了好不好,我想明白了,我舍不得这天下苍生,可是你,同样是我想要守护的天下苍生,我们一起,好不好,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好不好”

杨凌轻抚着颤抖抽泣着的晁瀛,听着晁瀛的啜泣与悲伤,杨凌才真正的审视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自己是怎么能够忍心想要敢走晁瀛,让他离开自己身边的。杨凌轻抚着晁瀛的背部,清楚的触摸到了晁瀛身上因为削瘦而突显的背骨,不过短短月余的时间,晁瀛便能瘦成这般模样,可是想象这月余晁瀛经历了多少,而自己又做了什么。杨凌闭上了眼睛,拥抱着晁瀛的手却加重了力度

晁瀛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安稳的靠在了杨凌的怀中,那一刻,这月余时间经历的一切仿佛都有了意义,天下苍生与心之所向于自己而言,同样重要,一个重在肩上,一个重在心中

未过片刻,晁瀛止住了啜泣,靠在了杨凌的肩膀上,睡了过去,这一个月中晁瀛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白日去处理门派事物,晚上就守候在杨凌的门外,防止杨凌会发生任何的事情,这就是杨凌这一个月唯一做的事情,天下苍生与心之所向,同样重要,而这却是晁瀛唯一能做的事情,但是晁瀛真的太累太累了

杨凌把头轻轻的靠在晁瀛的肩头,眸中是无尽的后悔与心疼,手轻轻的抚摸着熟睡的晁瀛,自己这辈子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唯一做错的就是选择逼迫了晁瀛离开自己,却也导致了今日这般的情景,如果有可能,杨凌真的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大家都还像以前的那样,该有多好,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幸好,如今还有机会弥补,“睡吧,这回换我守着你”

杨凌搂紧了怀中的晁瀛,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就像药老头说的那样,同样的事情,我舍不得再发生第二次了

药老头看着终于和好的二人才放下了心神,“走吧,把他抱到药庐去吧,这段时间他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不是说要吃药膳吗,这回可是要多做一些了”

杨凌点了点头,抱起了晁瀛,抬步而起,自己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晁瀛这般狼狈的模样,晁瀛从来都是骄傲的,唯一能让他褪下骄傲的只有自己。药老也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到了晁瀛的身上,防止被风吹到,跟着杨凌一起回到了药庐

待到傍晚,晁瀛醒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衣裳,脸上的胡茬也被清理干净,除了有些憔悴,其他都与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了。而自己身边,还安稳的坐着一个熟悉的人,晁瀛嘴角微微扬起,睡醒后能够看到杨凌,真好

杨凌自然是第一眼就发现了苏醒的晁瀛,语气温柔,“怎么样,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晁瀛点了点头,“我怎么会睡着?这是,药庐?”,晁瀛起身,杨凌立马站起来扶着晁瀛,让他靠在身后的枕头上,能够软和一些

“没事,你只是最近太累了,却少睡眠而已,正好,我想吃药老头做的药膳了,就把你一起带来了,他做的太多,我们两个吃不完,辛苦你陪着我们一起了”,杨凌的语气变回了曾经的模样,仿佛已经过去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晁瀛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好,我陪你”

杨凌听得分明,晁瀛说的是陪‘你’,而不是‘你们’,杨凌忍不住抿嘴轻笑,“好,陪我,咱们一起,口渴吗,我给你去倒些水”

晁瀛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就留下这里陪我好不好,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的看过你了”

“放心,我就在这,哪也不去,我们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天天让你看个够,看到厌烦”,杨凌耍嘴皮子可是最有一套的,看着晁瀛露出笑脸,杨凌也不自觉的跟着开心了起来,这段时间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思念晁瀛,只是不敢罢了

“怎么会厌烦,看一辈子也看不够,我要的,是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