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惟愿你

所有人,哪怕是朗云天都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的秦天,秦天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魔族至尊,何曾有过这般恳求人的模样,哪怕这个人是朗云天的分魂,他也不该求他

“天儿,我眼中的你,哪怕到了最艰难的处境的时候都未曾求过人,而如今,你居然求我?你居然为了他求我?”,朗云天似乎是满眼不可置信一般,露出了震惊的神情,难过的看着秦天

秦天知道,他不该这么做,可是现在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若真的寻不到纯净之魂,得不到无根之水,那秦天所坚持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我只是想让他醒过来,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而已,我想要的,只有兄长,你可以帮我的,对不对”

朗云天闭上眼,似乎是不想看到秦天流露出那种眼神一样,“天儿,你可想好了,若我真的帮助你,告诉你方法,并跟你回去,我将彻底消散于天地间,从此,这天地间不会再有菩提老祖朗云天的半分踪迹,你可当真是想好了吗,你当真要,放弃我?”,朗云天睁开眼睛,看着秦天,他最后想要的,就是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在乎朗云天,谢婉宁已经放下了朗云天,选择了谢子眇,那秦天呢,也要放弃朗云天了吗

秦天眼中流露了一丝犹豫,却又转瞬即逝,而后决绝,“没有什么放弃不放弃的,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曾经未曾拥有过的一切,这一世都拥有了,我只想让他醒过来,纵然,会牺牲你……”

朗云天后退了两步,而后大笑,“哈哈哈哈,真是可悲可笑啊,直到最后,都没有人选择你,你最爱的妻子,你最宠爱的弟弟,还真是可怜啊”,朗云天指着云舒,又指向了秦天,眼中满是嘲讽与受伤

云舒满目凄然的看着朗云天,心中痛苦万分,“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秦天也攥紧了拳头,自己不想要这样的,但是为了谢子眇,这一缕分魂必须回归本体,否则,纵然他们找到了所有,也无法唤醒谢子眇,“终究是我对你不住,可是我从再度遇见兄长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只是想要陪在他身边,他还能继续与我说笑,与我烹茶煮酒……”,秦天双眼微红的看着朗云天,不管如何,面前的这个人,是朗云天啊

朗云天自嘲般的笑了笑,“罢了,我这一生本就是不值得,事到如今,我还执着什么呢,你说的很对,我比不过他,不过一缕分魂,居然也妄想超过本体,痴心妄想,满目疮痍,一切到了最后,不过一场虚妄”

楠宁上前走了两步,“可你这万年的光影却是真实的,至少你活过,感受过,也曾做过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放下吧”

“真的能够放下吗,那你呢,你舍得吗,我在这里万年,恐怕等的除了他们,还有你吧”,朗云天看着楠宁,这个拥有通天之眼的人,他又真的能够看透自己的命运吗,又真的舍得吗

楠宁轻笑,“人生在世,生如浮萍,当随心而为,从我选择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选择,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这人世我来过,感受过,爱过,这一生便已经足矣”

朗云天看着楠宁,仿佛在透过那覆眼的白纱看到真实的楠宁,那绝代的芳华,“我倒是真的很想看看,这刹那芳华,离开前若能看一眼,也算是不枉此生了,你说呢,通天之眼的拥有着可是不可多见的美人啊,真的不让你心爱之人看一次吗”

楠宁沉默不语,其他人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况天涯怀疑过,却也没听过别人真的说起过

而秦天与云舒也并未过多在意,个人有个人的想法,承认与不承认都是个人的自由

唯有迦南有些不同,手中的佛珠被他紧紧的攥住,面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却已然有些不同了

“别忘了,只此一生,不过一人,若你今日错过了,只怕后悔的就不止你一人了,未来之路不可追,而眼下才更值得,为了一人,舍弃一人,你总要取舍,我当初也是选择了我想做的,却失去了我最爱的,你说,我做的是对是错呢”,朗云天此刻不再暴怒,就仿佛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兄长一般,在安慰着自己的弟弟,就像当初面对着迷茫的秦天一样

楠宁苦笑,“我知道,有些选择难以抉择,可我生于世就是为了成全他,我因他而生,也愿意因他而陨,至于“他”,本就是我这荒唐一生中不该出现的插曲,终究是我对他不住,既然你这么说了,再扭捏下去也没意义”,话毕,楠宁摘下了覆眼的轻纱,长发落下,法术流转,喉结消失,身材也恢复了女子的形貌

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真容再度显露于人前

楠宁的真实面貌并不像正常的那般普通,而是拥有着丝毫不弱于云舒的面容,身形也同样发生了改变,弱柳扶风般,柳叶般细弱的眉,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眼睛,薄唇却不显得凉薄冰冷,姣好的容颜,真可谓是风华绝代,绝世的美人,这才是真正的楠宁

几人都愣住了,不是没见过美人,只是没见过楠宁的真正容颜,与云舒的温润绝美不同,楠宁可是算是绝对的清冷美人,清冷如月,高贵又不有着阶级感

迦南也同样愣愣的看着楠宁,这与他所熟知的楠宁不同,这才是真正的他,而同时,楠宁也回望看着呆愣的迦南,而后,展颜轻笑,那一霎那的芳华,又轻颤了谁的心

楠宁走到迦南的身前,看着他,“抱歉啊,一直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

迦南轻笑,“我知道,一开始我就知道”

楠宁眉眼轻佻,有些愣神的看着迦南,迦南也从来不会笑,楠宁也是第一次看到迦南笑,“你,怎么会知道?”

“别忘记了,我可是佛子啊,见过人生百态,见过这世间万事万物,又怎么会看不透你的真实身份呢”,迦南看着楠宁的眼神中透着认真,还有一丝连迦南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情绪,可是楠宁看到了

楠宁听完,笑了,楠宁这一生都不怎么爱笑,却想要把最好的都留给面前的这个人,楠宁伸出手,想要给迦南一个拥抱,却又觉得于理不合,伸出的手又缓缓的落下,靠近了迦南的耳边,诉说着难解的缘,“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能懂我的避退,可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结果,是我不知死活,妄想拨动圣子的佛心,拉你下神坛之上,是我动了道心,妄想着有个我自己的未来,可是世事无常,终究殊途同归,你我都逃脱不了命运。此生与你一见,与你之缘,已经是我毕生不可得的温暖”

楠宁退后两步对着迦南行了个礼,低下头的一瞬间眼中的泪终于忍不住的落下,“楠宁在此惟愿圣子修得金身,结成业果,佛光普照,悲悯苍生,普渡众生……”

“最后,忘了我吧”,楠宁抬起头,她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迦南,迦南只能一步一步的看着她向自己走来,说着诀别的话,最后竟然还让自己忘了她

迦南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脸上已经失了颜色,他有预感,今日一别,或难再见,“不,不要,是我妄动凡心,是我背弃了师尊的教诲,是我离经叛道丢了本心,是我对不起师门,我会自己忏悔赎罪,你别再往前走了,跟我走,好不好”,但是无论如何说,迦南都未曾往前踏出过一步,从小师门的教诲不能忘,身为般若寺圣子的责任不能丢,可是眼前的人,更不能舍

楠宁已经无法再听下去了,眼中的泪如珍珠般一颗一颗掉落,不止落在了其他几人的眼中,也落在了迦南的心上,美人落泪,谁不怜惜,“对不起,我不能害了你,你也选择不了我,不是吗,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了结局,你知道的”,楠宁向着净魂池的边缘越走越近,只差一步

朗云天在一旁苦笑,“美人泪,谁不怜惜呢,可惜啊可惜,你们本就没有了这般的缘分,你佛门四大皆空,可你又真的能够做到抛却过往吗”,朗云天高指迦南,纵然今日命运已经做出了选择,朗云天为想为楠宁搏一搏,哪怕一丝,朗云天自己的人生不如意,倒是想让别人的人生能够如意一些

况天涯有些清楚了,想要上前拦住楠宁,却被朗云天拦住了,“你做什么?”

朗云天眼神冰冷,“若救了他,就救不了谢子眇,你只能选择一个,纯净之魂、无根之水,必须需要这三界中最纯净的灵魂,而拥有通天之眼的人,是最好的魂魄……我等了万年,就是为了她的出现”

况天涯被朗云天抓的有些疼,却感觉不到了,眼中都是对着这个结果的震惊,怪不得楠宁说她必须要来,怪不得她说他因他而生,原来楠宁口中的‘他’一直都是谢子眇啊

迦南并未言语,只是看着楠宁,让他做出选择,是愿意留下,还是为了命运,别人不清楚楠宁要做什么,可是迦南却是知晓的,从一开始来到这里,就已经知晓了一切,这是一场必死之局,谁也逃脱不了

楠宁闭上眼,收起了眼泪,“够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圣子高义,愿陪我渡这幽冥涧一次,已算是慈悲为怀,但是不该再为了我,动了根基,失了佛心,今日过后,请圣子不念过往,舍弃凡尘,只做三界普渡众生的佛……”,言毕,楠宁如柳叶般落入了净魂池中,瞬间被吞噬,再也不见踪影,从此这世间再也没有了拥有通天之眼的楠宁大人

“楠宁!”“啊!”“不要!”“怎么会……”,况天涯伸出手就想要抓住楠宁,却终究还是差了半步

云舒同样震惊的跌落在地

秦天不可置信的看着还在冒泡的净魂池

迦南闭眼沉默,手中的佛珠却已经被撑开,散落一地,终究还是别离,迦南对着空地跪拜,“我佛慈悲……”,却有着两滴晶莹的泪落在了地上,刚才说的话已经阐明了迦南的选择,却还是留不住她

下一秒,秦天身旁朗云天的身上也开始散发出了白色的光晕,渐渐得化为碎片送入了净魂池中,朗云天伸手,看着正在破碎的自己,凄凉的一笑,“终究啊,还是到了结尾”

云舒立马上前来,抓着朗云天的肩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秦天也同样,他纵然知道朗云天这缕分魂会消散,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彻底消散了,“怎么会这么快,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这么快就要消散了?哼……我说了,纯净之魂现世的那一刻,也就是我彻底消散之时,这净魂池中是我的全部灵魂之力,他与我的力量已经渐渐松融合,这才是真正的无根之水”,朗云天的眸中带着自嘲与难舍

“最后啊,终究还是舍了我,从此,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了真正的朗云天,但愿那个人值得你们放弃我……”,朗云天的身体彻底的被打碎,化作了寸寸的光影,飘进了净魂池中

“兄长……”

“对不起……”,云舒眼中的泪再度流下,可是自己终究不是过去纯粹只爱朗云天的谢婉宁了,而谢子眇也不再是当初的朗云天了,过去终究是过去了

下一秒,净魂池光芒大闪,一滴洁白无瑕的水滴自其中飞舞而出,落在了云舒的手中,云舒立马拿出了当时杨凌走时候交给他们可以承载万物的容器中,小心翼翼的把无根之水放入了其中

几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惊喜的看着云舒手中的容器,“终于出现了啊”

只有迦南,面色惨白的看着净魂池,伸出手,行了最后一个礼,“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佛法渡人渡神,难渡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