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轻声安抚着况天涯,杨凌的声音轻轻的,空灵悠远,却又能直击人心,每一句都刚好点入了况天涯的心,“怎么会,在师尊眼中,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几次下山,你们见过的人,都不是你们所能抵抗的,又怎么能怪你没用呢”
况天涯在靠近杨凌怀中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忍不住了,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迸发而出,其实,况天涯也不过才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从未经历过多少世事,可是几次下山,却经历了太多太多了,别人叫他一声大师兄,他就会承担起这个责任,想要把所有人护在身下,却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不是什么救世强者,他只想护好想保护的人,却一个都护不住
“可是,师尊,不论是子眇,还是云舒,哪怕是修赫,我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眼,他曾经也救我于水火,因着子眇的关系对我多加照拂,管我叫大师兄,他也才二十多岁啊,却为了救子眇而身陨,而子眇,他也是为了不让我们受伤,才会选择独自离开,去守护双生并蒂莲,哪怕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想让我们担忧,明明我才是大师兄,这一切本该都是由我来做的,可是,可是……”
况天涯在杨凌的怀中,一边抽泣,一边对着杨凌诉说,也就只有在杨凌的身旁,况天涯才能表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杨凌听着况天涯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想起来了那次比武大典的时候,杨凌抓着况天涯的肩膀,让得他直视着自己,看着况天涯通红的眼眸,杨凌竟然想到了一个动物,“好了,都多大个人了,你怎么像个兔子一样”
况天涯抽泣了一下鼻子,摸掉了眼泪,收回了继续哭泣的架势,想着变回那个稳重的大师兄,“师尊……”
“你知道,不只是你,你当初在比武大典上被蛮山王重创那一夜也是子眇如此,坐在这廊下,担忧着你,为师也是在同样的位置上安抚他,你们师兄弟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也是因为你而心生愧疚,认为自己没能保护好你,我可是哄了一宿才哄好”,杨凌想着那天晚上,莫名的有些好笑,也是那一夜,谢子眇才真正的懂得了何为真情,何为守护,何为责任,可是如果再来一次,或许杨凌不想让谢子眇懂了,哪怕一辈子做个庸庸碌碌的普通弟子也无妨,至少能够平安无恙,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冰冷的躺在那个硬邦邦的床上,不会说话,不会跟自己笑闹,没有一点生气
况天涯愣愣的看着杨凌,有些迷惑,“师尊可是从未与我说过还有着这档子事情”
“你们师兄弟啊,一个两个都觉得自己亏欠了对方,没能保护好对方,可是啊,你们两个从来都是对方生命中独一无二的,他不想让你同去,是不想让你有事,而你当初哪怕是再痛,也不想让他担心,不都是一样的道理吗,子眇因为你才懂得了一切,可是他依旧未曾后悔,你们是师兄弟,是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愿意为对方而死的人”
“弟子明白,只是弟子心有愧疚而已”,况天涯低下头,终究觉得是自己没能护好谢子眇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为师问你,你当初受伤的时候,可曾因为是子眇没护好你而心生怨怼”,杨凌知道况天涯能够想明白,可是却容易自己走弯路,若是开解不了他,只怕况天涯会一直后悔而导致心病
“弟子绝无此等想法”,况天涯大惊失色,自己从没有半分怨过子眇,从来只会是因为自己实力低微而懊恼,怎么可能会怨子眇呢
“所以啊,那你觉得子眇是此等小气之人吗”
况天涯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你纵然愧疚,也改变不了结局,不如好好想想办法,如何救他,让他醒过来,到那个时候,你们师兄弟再继续煮酒烹茶,岂不快哉,若你依旧觉得是因为你没能护好他而心生愧疚,倒不如好好修炼,能更好的帮助他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呢”,杨凌拍了拍况天涯的肩膀,站起身,看着山下的云雾,世事万千,皆如浮云而过
况天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按照师尊若说,那便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幻’,往事已逝,不必再留恋,当做泡影一般,可是如此”,况天涯怎么会不懂,不过是执迷于心,不愿意想明白而已,可是终究还是要想明白的,对于谢子眇,他愧疚的是没能保护好他,可是听杨凌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与谢子眇是同样的人,都会因为没能护好对方而愧疚,却也会因为对方而想要变得更加强大
“不愧是我逍遥派的大弟子,你若能想明白,便是最重要的了,放心吧,子眇不会怪你的,想那么多只会让你自己更累而已,不如想想怎么让他醒过来吧”,杨凌拍了拍况天涯的肩膀,把他抓起来,往着山下的方向而走
“唉唉,师尊,你做什么!”,况天涯还在这感慨,就突然被杨凌拽起来走了,腿脚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却只听杨凌大笑,“好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困顿其中,走,今天没有你晁瀛师叔管着,咱们找地方喝酒去”
“那小师弟这怎么办?”,况天涯一边走,一边还在担心谢子眇这里无人照拂
“无事,有着秦天在,谁能动他分毫,况且若真有什么事,不是还有药老头在呢吗,你就别瞎担心了,你若真是担心,不如等着明天再来,你在这守一宿也是一样的道理,还不如想想办法如何让他醒过来呢”,杨凌双手一背,仿佛与况天涯聊了半晌,也让得自己想明白了许多一样,又恢复了以往那般潇洒自在的性子了
况天涯摇了摇头,想想也是,秦天对于谢子眇的心思不在自己之下,有他相护,也不会有事,倒是自己多想了,“那便听师尊的”,言必,快步随着杨凌而去
屋内的秦天听着他们的话,反而替谢子眇高兴,“兄长,你今生所拥有的,可比前世多了太多了”
可惜谢子眇听不见,不然肯定会拍着手赞同,前世所有失去的,今生都给他补上了
秦天就坐在床边,守着谢子眇,药老进来的时候,也只看到了一个孤立如松的背影
“魔尊,把药喝了吧”,药老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秦天顿了一下,而后回过来头来,刚欲起身,又猛然坐了下去,药老把药放在了一旁,立刻去查看秦天的情况,“魔尊!”
秦天手抓着床铺,晃了晃脑袋,“药老不必担心,我只是坐了太久,突然起身,有些晕眩罢了”,秦天的脸色随着这一下的动作愈加苍白,更多了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抽离感,但是手上还是拒绝了药老递过来的药
“你若还想继续守着他,就把药吃了,不然明天直接我找人来给你收尸好了”,药老是属于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秦天是魔族至尊,但是在药老的眼中,他也只是一个不大的孩子,反而更多了一些不忍心
秦天苦笑了一番,“您若想让我吃药,倒也是用不上这等激将法,不过还是不用了”
秦天的连连拒绝,纵然是药老的好脾气也很是不解,却又猛然想起来了一个点,有些好笑的询问,“魔尊该不是怕苦吧?”
看着药老那副想笑却又忍着的表情,秦天简直是要苦成苦瓜脸了,秦天从小就最怕吃药了,不仅苦,还难喝,所以有些伤痛。能忍过去就忍过去了,以前都是朗云天会担心,一边哄着一边味糖,秦天才勉强吃下去,后来朗云天离世后,纵然受了再重的伤势,秦天宁愿忍着,自己慢慢修复伤势,也不愿意吃药
“这药太苦了,自兄长走后,我便再也没有吃过药了,药老勿怪,实在是吃不下”,秦天看着药老,有些愧疚,他本以为药老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竟然真的去给他熬了药,堂堂魔族至尊,却被仙门各派治愈,若让三界众人知道,只怕会大惊失色
药老可是见过太多这种害怕苦的人了,此刻看着秦天皱着一张脸,莫名的竟然生出了一丝心疼,可以看出,他是受过了多少伤痛,那不吃药的时候,那般疼痛又是如何忍下去的,佯装微怒道,“可是你若不吃,身体好不了,又如何给子眇寻药,等他醒过来,我看你怎么办”,说完,就把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不说话
秦天许久不曾与长辈相处,在魔族中,自己就是顶尖的存在,所说的话,所下的哦命令,莫敢不从,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与长辈相处了,看到药老生气了,秦天莫名有些心虚,踌躇了一番,看了一眼谢子眇,又偷瞄了一眼药老,苦着一张小脸,捏着鼻子,把药灌了下去,那刺鼻的气味差点没让秦天吐出来,却在下一秒嘴中多了一颗糖,秦天差点被噎住,呆愣的看着药老,眼睛还红红的
药老露出了笑容看着秦天,眉目间满是慈祥,“这才是好孩子嘛,不吃药怎么能好,既然苦,那我给你一块糖,不就不苦了”
秦天呆愣的看着药老,眼眶渐红,自从朗云天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对过自己了,秦天冰冷的心,竟然会因为药老的一个小举动,而开始渐渐融化,“小辈多谢药老了,糖很甜,很好吃”
看着药老的目光越来越慈爱,甚至多了一丝温柔,秦天不解,药老仿佛在透过自己看着什么人一样,“药老可是在想什么?”
药老砸吧了一下嘴,苦笑了一下,“看着你,我想起了我的孩子,若他还活着,想必也会与你一般,拥有着强横的实力,俊俏的容貌,不惧一切的胆量,可惜了”,药老的眼眸愈加暗沉,过去的事情明明已经淡忘了,却又在今天想起来了
秦天犹豫了一下,“他……是怎么死的?”
“死在了数年前的一次仙魔大战中……”,药老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与秦天聊了一下就忘记了秦天的身份
秦天愣住了,虽然自己当时并未苏醒,但是仍旧与自己有关,秦天站起身,对着药老行礼,“抱歉,是我的过失,才造成您骨肉分离,若你恨的话,便拿我出气吧,我绝不反抗”,秦天至今想不明白,他应该是恨自己的,却还在想办法救自己,这样好的一个人,孤苦而活,要有多大的勇气
药老并未躲避,而是接受了这个礼,这是魔族欠他的,而后将秦天扶起,“都过去了,那个时候你尚未苏醒,我也不会怪你,虽然你已经活了万年,但是仍旧还是一个孩子,况且仙魔两族因为你而平息烟火,我该感谢你才对,否则,牺牲的孩子只会更多”
“您放心,若魔族中还有谁想要攻打仙门各派,我绝不宽恕,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保证”,秦天目光坚定的许下了承诺
药老欣慰的看着秦天,纵然是魔尊又如何,也不过是个孩子,药老拍着秦天的手,满口称赞,“好好好,我信你,魔尊之诺,天地为鉴”
秦天看着药老笑,秦天也笑了,在药老这里,他感受到了一种许久未曾感受到过的感情了,自父尊死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如父亲般关心他了,“我,我能抱抱您吗”,秦天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药老愣了一下,而后猛然的将秦天抱在怀中,此刻的这里,没有魔族至尊与逍遥派长老,有的只是一个失去父亲,一个失去孩子的两个人而已
魔族中
修夜大发雷霆,震怒的看着下方的几人,“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主人,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要你们有何用!”
几人跪倒在地,“修夜大人息怒,我们也至今未曾得到过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