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归去来(5)

“你放心,你父母的仇,我会?一并报了。虽然我还不知道楚伯怎么能忍心杀害大皇子和王妃,你们一家与楚伯朝夕相处,如同亲人,但我一定会?当面问清楚后,再杀了他。

李非,你曾说我给了你一切,不,恰恰相反,是你拯救了我。

崔纯曾问我你是怎样的人,一下子,我竟有点回答不上。我告诉他,我们是同类人,我们都钟爱孤独、享受孤独,相比起人世间的纷繁复杂,我们更愿意将精力投放在“必要”的事情上。就像你为了追求真相放弃安逸生活,宁愿在海上漂泊数月。而我也不喜应酬,宁愿把时间花在神机室。

我们无视世俗,我行我素。

在这里我需向你郑重道歉。

我常嫌弃你的小心翼翼、伪装、猜疑和不必要的敏感,但那是你受伤害后的正常反应。其实只是层薄薄的面具,当你决定选择相信一个人,你会?彻底卸下这层伪装,给予对方毫无保留的信任。

而我,我所怀疑的人是自己。

自从弟弟死后,我就清楚自己的责任,必须活成他的样子。但我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样子了。我知道时间解决不了无谓的忧愁和迷惘,但时间会给出答案。

如果没有你,我一定还行尸走肉、不知人间滋味。你的热情、包容,就连那些是非不分?的诡计、袒护亲人的任性,在我认为都是更高层次的清醒。

长夜漫漫,你仍热爱。这对我是十分?重要且根本的。我不会?让你宝贵的品质消失。我不希望楚伯的阴谋让你对自己的人生产生怀疑。

所以在你见到他之?前,我会?亲自了结这一切。

快乐源自满足,或谓欲望、或谓追求。在用情这件事上,我是懒惰、卑微、受之?有愧的,是你的火热打动了我,令我冰冷的心有一处温暖,足以对抗似水流年、世事无常。

因此我常怀感激。如果有一天我先你而去,那是我到世界尽头等你而已。

李非,答应我一件事。

即使未来是条沉船,划桨时也别忘了高歌。

再会?。”

再会??这封信就到处为止了吗?

李非总觉得有点戛然而止的味道,以前殷莫愁来信总会说些具体事务,而李非回信则充斥着“思你念你”之?类的肉麻话,但这次,除了说发现楚伯是龙隐门门主外,通篇在抒发某种感情,李非知道,殷莫愁不是这么啰嗦和感性的人,这更像他会?干的事。

这封信像告白,又像告别。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李非的眼圈红了,他独坐良久,平复了心情后,将在门外等候的黎原昭阳夫妇叫进来。

这是一个乌云蔽日的夜晚,看不见任何星星,也看不见月亮。李非察觉出,黎原进来时步履沉重,而昭阳的眼睛则闪着微弱光芒。

李非定定神,压低声音说:“莫愁的信我看完了。”

“哦。”黎原半垂着眼睛说。

李非知道,这小子在回避什么。

“信里说,龙隐门的势力全部剿灭,只余楚伯和几个漏网之?鱼,相信用不了多久都能捉住。”

“是,罗啸将军和陇右军是土生?土长的陇右人,对山地作战熟悉,他们逃不掉的。”

不等他说完,李非就闪到昭阳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昭阳,我需要和你单独聊聊。”

“这么晚了。”黎原刚开?口。

李非皱起眉头:“我和自己妹子谈话,你不要插嘴。”

黎原吸吸鼻子,收了声,但仍站着不肯走。

“除了这封信。”李非直截了当地问,“莫愁还有没有给你带什么话吗?”

“什么、什么话。没,没有。”昭阳哆哆嗦嗦。

平时多么伶俐的姑娘,何故舌头打结?

“她现在人在哪里?”

黎原脸一下子白了:“当、当然在山里追击敌人呀。”

“我说了你不要插嘴!”李非骤然提高音量。黎原越这样,他心里就越急躁。

“在山里头的。”昭阳只好说,“山路难行,条件简陋,莫愁姐姐担心可能十天半个月不能给你写信了,所以让我们来和你说一声。”

“十天半个月?”

“呃,也可能一两个月。”

“到底是多久!”

昭阳心虚地觑着黎原,黎原缓缓摇头。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找到被俘虏的殷莫愁以及崔纯、春梅三人。

也许很快。

也许,他们永远也回不来。

*

两日前。

孟海英一行人回营后,罗悦香几乎不下马,立刻点了三千名?精兵折返山里,这一来一回三天过去,楚伯的院子早已人去院空,连处于半路上的“青田村”也人畜全无,相信这伙龙隐门余孽早已转移到山脉更深处。

祁云山脉作为大宁第二大山群,群山连绵,深山老林的大树遮天蔽日,大都是无人区,罗悦香虽是陇右本地人,在没有踩点的情况下也不敢贸然深入,这次她有经验了,请了几个在深山砍柴的老樵夫带路,又带了几头猎犬。殷莫愁受了伤,一路留下不少血腥气,靠猎犬追踪、老樵夫开?路,罗悦香艰难地把队伍往山脉腹地带。

龙隐门和谭鲲对埋伏殷莫愁这事筹谋数日,早已规划好一切。那日,孟海英和罗悦香一撤退,谭鲲就押着殷莫愁等人按先前定好的路线撤离。

不久后,罗悦香果然找到了一个落脚点。小木屋,有搭篝火的痕迹,留有大片血渍、纱布,又捡到一只带血的箭矢,想必是从殷帅身上拔下来的箭。罗悦香从小在军营长大,知道中箭者拔箭必然会引发撕裂伤,造成不亚于中箭的二次伤害。但从小木屋现场留下的纱布的数量来看,猜这里是龙隐门早早准备的中转站,可能考虑自己人会受伤,存放大量伤药。

也就是说,殷莫愁应该已经得到相对妥善的救治,性命无碍。罗悦香稍稍放心。

但线索到了此处就彻底断了。

罗悦香紧紧捏着那支箭矢,久久不语。

此时老樵夫看了看天,忽然大叫一声:“不好!要下雪了!”

第二个老樵夫着急地说:“是啊,看这天色,今晚将有第一场雪。”

第三个老樵夫摇摇头:“真奇怪,今年的雪比往年来得都早。太早了。”

旁边有人向罗悦香建议:“将军,你看,我们地处深山老林,一旦下雪,寸步难行。将士们这次出来也没有带防寒衣服,不如趁现在天气好,先回营,等雪停了,我们再组织搜山。”

罗悦香原本在发呆,脑海里不停地重复那个雨夜里发生?的事。没有殷莫愁那个出人意料的决定,罗悦香今天尸骨都凉了。

“将军?我们回吧?”那人又说。

回去?殷帅在北境用兵,常遇雪天,遇到这种情形,她会鸣金收兵吗?不会?的,只会越挫越勇,一往无前。

“回你个鬼!”罗悦香抽出马鞭,往那建议的副手身上抽去。

啪地一声,皮开肉绽,疼得那人满地打滚。

说来也是冤,这些人并不知道殷莫愁被俘,只以为是小罗将军率领他们来捉拿龙隐门门主。罗悦香初任将军,手下人怕上司立功心切,不顾极端天气冒进产生意外,才?好言相劝。

“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怕吃这点苦!”罗悦香大喝一声,道,“陇右的雪能有北境冷吗?!谁也不许劝回,下雪能阻拦我们,也照样能阻拦敌人!速派人回去,将我们这里的情况告诉孟将军,同时请求支援补给。现在是逆水行舟,都跟我走!搜,接着搜!我相信敌人就在前方!”

小罗将军初出茅庐,以颇有大将威仪,一声令下,全军执行。

罗悦香口号喊得响,但她自己心里其实根本没底。殷莫愁已经几日未在军中出现,这个秘密还能隐瞒多久?孟海英的说法是“拖一天算一天”、“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是拖到最后,秘密总会泄露的,怎么办?

大元帅被俘已经够震动,如果,如果营救失败……

罗悦香不敢想下去,只稍一想,就天崩地裂、天塌地陷……

*

“她到底怎么了!”

李非一下子抓住昭阳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每逢打仗,殷大帅总是冲锋在前,虽说围剿龙隐门计划一切都是提前筹谋好,又有万军拥护,但龙隐门那帮人行事诡谲,难免有个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

“是不是受伤了。”李非无法放任自己的想象继续下去,行军打仗受点伤本来也是正常的。

黎原紧张地看着他,那双焦急的眼睛背后,有着最暖的温柔。

“殷帅……在给你的信里说了什么……”黎原需要先确认他为什么有所察觉。

“她说楚伯很可能是龙隐门门主。”李非干脆道,“楚伯策划杀害了我父母,这么多年陪在我身边也是为时刻监控我,阻止我查出真相。当然,如果有机会,他会?在恰当的时机怂恿我参与皇室的争权。莫愁在信里没有说,但我知道,她在冒一个险,为了了断她的过去,也是为了我。”

李非仍保持抓着昭阳的姿势,昭阳往后踉跄了一下,李非忽然感到她浑身力量散了似的。她死死看着李非,在门外就已憋了良久的泪水终于流下来,淌过脸颊。

“莫愁姐姐总是这样……”昭阳哇地哭出声来,整个人倒在黎原怀中,带着抽泣声,“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放心里……我都劝她,没必要亲力亲为……”

李非吓了一跳,不知道哪里说错话,等她哭声小了点,才?问:“莫愁受的伤重吗?”

昭阳抹了抹眼泪,语气平复:“他们说不会?伤到性命。”

她语气坚决,黎原反而欲言又止。

这姑娘受殷莫愁影响,也变得十分?有韧性。

李非转而看黎原。

“呃……军中有军医的……春梅、春梅也懂医术……”黎原支支吾吾地回答。

这是常识,用不着黎原解释。他不说还好,一说,李非心跳骤然加快。他开?头以为是殷莫愁受了点伤,不让黎原说,是不想让他担心,但看黎原和昭阳的反应,事态远远比他想象得严重!

信是殷莫愁的笔迹没错,但是既然有伤,那么应该不会?特地给他写信。而且信中也只字不提受伤的事。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信是在之前就写好的。

李非见识广博,知道军中有一个传统,上战场前,从将军到士兵都会提前写好一封绝笔信……

李非咬咬牙,向门外大吼:“阿泉、阿泉你快派人,把刚才?送公主驸马来的人给我捉回来!”

他们不说,他就亲自撬开真相的口子。

黎原一愣,急忙阻止他,紧紧从后面拉住李非:“不!不要声张!”

轰!李非脑子忽然炸了。

他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曾经和他无话不说的黎原变得避而不谈,可爱柔软的昭阳变得坚韧不拔。

这根本不是受点伤的小事。

经历过令他性情大变、父母双亡的灾难,李非对某些事总有特殊预感。

他每根神经都绷到极限,背上窜起的寒意迅速爬上脖颈,沁入骨髓、心神冰凉。

护送昭阳和黎原的一名?校尉被召进来,昭阳死死地拽住李非,颤抖着说:“别,别声张,将士们都还不知道。”

昭阳始终背对着无辜的校尉,眼睛里泪水打转。

背上的寒意犹如实质的利剑瞬间贯穿李非的头颅,他从未感到那么害怕过。

黎原走过去跟阿泉说了些话,又对那校尉说:“叫你回来没什么大事,你替我们传话给孟海英将军,说我们在此一切都好,让殷帅勿挂念。”

“是。”校尉行了礼,退下。

“她是……她是怎么了……”李非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黎原深吸了口气:“殷帅受伤,被俘了。”

“呜——”昭阳放声大哭。

被敌人俘虏。

下落不明。

生?死未卜。

事到如今,黎原也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又道:“据孟海英说,楚伯否认他是龙隐门门主,当时崔纯也去了,当场和他质证,殷帅好像也有点犹豫……”

为什么犹豫,杀一个人对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阵前不决是兵家大忌。

还不是因为李非。

她想在楚伯死前替李非问个明白。

李非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自己。

“就在这时,出现大量埋伏者,孟海英说,领头的叫谭鲲,是灰冠鹤二当家谭鹏的亲大哥。谭鲲已经掌握之前谭鹏的势力……”

“怎么会?这样!”李非难以置信。

殷莫愁是统领几十万大军的元帅,不是什么江湖门派掌门、山匪头子,绝不会?干莽撞、侥幸之?事。她既然亲自去拿人,就一定有把握。想当年,北漠老可汗都成了她的囊中物。

“谁也想不到。”黎原说,“罗悦香早已提前摸清楚伯住所周围的情况,楚伯的义子义女们都已悉数控制。在此之?前,对龙隐门叛军的围剿行动也进入收尾阶段,按理说,不可能再出现新的力量。即使是事后,孟海英和罗啸都十分?肯定,从叛军缴获的来自纪家寨的兵器和被龙隐门控制的人数对得上……”

所以问题来了,楚伯是如何在殷莫愁已布置的天罗地网下积蓄人手。

是骗局,还是炮制更大的阴谋?

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这场埋伏蓄意已久。

“然、然后呢?”

“殷帅被反包围了。除了罗悦香,他们全中了一种名?叫山茄子的迷汗药,毒性不强,却能叫人失去反抗能力。孟海英说,如果不是殷帅以自己性命要挟,他们绝对会全战死……”

威风赫赫、往来不败的三军元帅,该是在多么绝望和无助的情况下,会?作出自甘被敌人俘虏的决定。

李非几乎不敢去想象和代入殷莫愁当时的心情。

被俘虏这种事,是古往今来为将为帅者最忌的。将军死战,青山埋忠骨,理所应当。被俘是实在战斗到最后一刻,被敌人五花大绑不能动弹后,才?不得以的服输。

哪有将军自甘认输的,还自甘就缚的?

传出去,为人耻笑,史笔如铁,会?怎样说这一桩?不外乎四个字——“贪生怕死”。

需要一颗多么冷酷而铁血的心,才?会?作出这样自辱的决定,宁愿损失名节,也要达成某个目的。

“为什么孟海英和罗啸没有察觉到楚伯的阴谋,为什么崔纯、还有黑判官余启江的调查会出错!”

李非怒吼、发泄,眼睛红得可怕。

黎原默默承受着,不敢看,因为在进来之前,他也同样,几乎失控地大声呵斥孟海英他们失职。

反倒是昭阳已经平静下来,给李非倒了杯茶,又轻轻拍其肩膀。

李非发泄后,亦惭愧,楚伯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自己都毫无察觉,又只能怪他人疏忽?待气息渐渐稳定,他说:“我要去趟灵州。”

黎原:“孟海英原本和我们商议,尽量不让你知道,因为我们猜这也是殷帅的意思……”

昭阳也说:“大哥,你不要意气用事,莫愁姐姐不会?愿意看到你也涉险。”

此次战役中军设在灵州,除了罗啸和罗悦香外出,包括贾石宜在内的各名?悍将都按指令镇守中军。听说余启江也逐渐康复,率大理寺诸官员开?始重启调查。

所以会领兵打仗的将军、会?查案寻人的捕快,搜救殷莫愁所需要的人马全部都在。

他去干嘛。

添乱吗。

李非叹气:“是不是你们也觉得我任性无为,是个多余的人,只懂歪门邪道,对军国大事一窍不通。”

黎原与昭阳齐齐着急地反驳:“当然不是!”

无论是吴敬案还是蜂巢案,李非都帮了很?大的忙。这次利用纪家寨宝藏将韩亦明“引君入瓮”的巧妙计策还是李非为殷莫愁作出的参谋。

燕王爷任性妄为有,足智多谋更有。

李非曾与黎原亲自调查兵部侍郎吴敬被杀一案时,得知游仁昊极其背后的“游社”就是对殷莫愁造谣黑手,李非将其暴揍,那可是当朝宰相的女婿!而后,面对游仁昊召唤江湖杀手的威胁,李非悍然秀出唐门必杀技,震慑众人。

就当技惊四座,黎原以为燕王要大开杀戒时,李非又忽然收手。而后才知,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窃取游仁昊身上的侍郎令牌。

从此黎原就知道,这位江湖长大的王爷亦正亦邪,既有江湖人的狡黠,又有朝堂中人的谋略,他演技过人、收放自如,不拘小节、智计百出,遇大事沉着冷静,为达目的又不择手段,如果入仕,定能成为不讲原则、翻云覆雨的权臣。

“不用担心,我现在很冷静。”李非默了默,“我现在对一些事看得更明白。”

他在殷莫愁身上学到了如何纯粹地思考,只是刹那间,他忽然明白她拥有一个多么澄澈的灵魂。

他真想感激上苍。

“莫愁这些年所隐忍、所拼命之事,是我辈的使命,那不仅仅是个人恩怨,家国平安,应是我等生?命全部所寄。从小到大我始终排斥皇室子弟的身份,一来怕麻烦,二来,也是害怕担负。我只想当个真小人,不想当伪君子。”

李非叹气:“我应该早点接受这个身份给我的责任,这将是此生?继续走下去、和莫愁继续下去的意义。如果我仅为了父母之?仇,被与楚伯的亲情所困扰就抱怨命运无常,那么我怎么配当先帝的长孙。”

“楚伯与你不是亲情。我们才是。”昭阳看着李非眼睛,认真地说。

“我明白,”李非被昭阳感动,“我曾以为看透世情后仍保有的偏执与任性是某种潇洒,事实证明我太愚蠢了。我以后都不会?这样,即使这是莫愁认为我身上的优点。”

“莫愁姐姐应该也想见你,”昭阳劝道,“但除了这个时候。”

黎原也说:“孟海英他们尽全力搜救。”

“你们不明白,我说我需要做的是像她一样理智、无我地思考,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使命当中。而冷静的我就是现在。我一定要去找她。今日天亮前,我还在想如何配得上殷莫愁,这个伟大帝国的守护者,而当夕阳西下,我知道,我可以成为帝国的仆人。对我来说,这是无上光荣。”

他的语气那么坚决,仿佛是另一个殷莫愁。

世人都歌颂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高尚追求,可是李非,在享受了半生?自由,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进京、不面圣后,却决定投入“樊笼”。

黎原与昭阳大为动容,霎时无言。

“那接下来……”

“我不会?马上出发,我在等一个人回来。”

黎原浑身热血都被激发,反应极快,马上说:“是唐门的那个唐迪?”

“对。”李非回答得干脆利落。

作者有话要说:莫愁的信我就用白话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