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纯倒吸凉气的原因在于——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的最高机构。天下秩序维护倚赖规则众多,有道德礼仪、民风习俗、固有惯例,但对大理寺最重要的仍是律法例法。对作为大宁律例最坚定的守护者而言,所有施行与大宁律例违背者皆是敌人,所有践踏底线的罪犯都必须伏法。
崔纯:“我和老黑执法多年,达成一个共识,最难搞的并不是穷凶极恶、刁钻耍滑之徒,他们根本不算什么,就如尹善,稍施以威压,他就怂了。没人不怕酷刑、不怕死的。”
殷莫愁:“但也有例外,是不是。”
崔纯点头。
国有国法,最难审理的,是那些根本不承认“国法”的人,换句话说,他们根本不认为自己在犯罪。更有甚者,还把自己洗脑成为众生“普渡”的“圣人”。
它们不是那些常见的、引人向善的、已经世俗化的宗教,而是被某些特殊思想影响,经年累月,通过对教徒排他性、咒语化、重复性的仪式灌输,反复、循环论证教规合理性、崇高性,或许再许以“赎罪”或“来生”的利益承诺,最终异化的恶教。
“对了,你说冬雪听到冯标的手下喊他卓实?”
“可能是听错了吧,昨晚冬雪也只是远远地听到一声,冯标、卓实,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名,或许都是行走江湖所用的假名。”
崔纯脑门一线光闪过:“也许,卓实的不是他的名字!就像外人喊我崔寺卿,喊余启江叫余少卿,而外人称呼你,也都是殷帅——”
“你是说——”殷莫愁恍然,“卓实是谐音,真正的叫法是左使之类——冯标不是普通教徒,他有一定地位,左使是他担任的职务?!”
而且常识判断,“左使”应是教内领袖。
糟糕,事情开始越来越麻烦!
因为如果是恶教徒,不管认不认罪,法办也就法办,但涉及领袖,必然有盲从的教众。
有了不明真相的百姓作掩护——抓人如同大海捞针。
就算千辛万苦抓到了,对方万一以此煽动百姓对抗……
崔纯:啊!真是光想想都要秃头!
殷莫愁锁眉:“他们在暗、我们在明。”
崔纯和余启江虽有功夫,但跟江湖高手不能比,何况冯标那些人手段腌臜下作,大理寺的官员们离开京城禁军的保护,去到遥远未知的地界,连殷莫愁也不禁为义兄担忧。
“我会小心的,”崔纯轻轻拍拍殷莫愁的手背,目光严肃起来,“希望能查到更多线索,让受尽折磨而死的无名女子安息,告慰她们来不及感受的青春、等不到她们归家的父母。我也要让那些因为没有亲人朋友、到冤死都从未被人同情的替罪者冥目,告慰他们受尽白眼的、苦难卑微的短暂一生。我会尽我所能,前路鬼火幢幢,我们是天下人的掌灯者。”
这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
殷莫愁大为感动:“我让兵部出令,到了地方,遇到需要兵力的,就找当地镇军。兵改未成,但名义上这些镇军们都属于朝廷军队,听令于我。”
崔纯谢过她的好意,又问:“对了,你说你遇见燕王,怎么样?”
失踪了十年、连先帝都喜爱的庶长孙,在父母双亡后忽然回到京城,要做什么?饱读诗书,熟知历朝历代的皇家都有嫡庶之争的崔纯不由要多想一层:
今上的兄弟们,但凡成气候的,都早早卷入先帝时期的夺嫡斗争,导致优秀的皇室子孙们相继陨灭。剩下的皇室当中,算是尚可只有大皇子和其子李非。
而当今还未立太子,常言道,皇储未立,国祚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