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玄?”叶真颤声道,然后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
我和曾晓娇也听出了乔玄的声音,曾晓娇见叶真退后,以为他感受到了危险,右手往腰间一抹,顺势抽出了匕首。
乔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洞窟里异常昏暗,但乔玄的眸子很亮。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哈哈哈,其实,香港一别后,我一直就在这儿,每天都在这220窟里参悟。”乔玄哈哈大笑道。
突然,他止住了笑声,神色一凛,声色俱厉地说道:“我费尽心思,特意为你们打开了本已封闭的103窟,就是想让你们好好看看,仔细揣摩。你们不把心思精力用在维摩诘经变第一的103窟身上,跑这儿来干嘛?!”
叶真冷笑了一声:“乔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不仅为我们专门申请开放103窟,还亲自详细为我们讲解103窟的维摩诘经变画。我们什么时候这么有面子了?”
乔玄说道:“我一直都很好心,可惜,你们不知珍惜。”
“可是我一贯的经验告诉我,事出反常必有妖,乔公子过于热情,这热情里面常常就会突施出其不意的冷箭。”叶真轻笑了一声。
“这维摩诘经变第一,也只是你爷爷的一面之词,这种说法里面,说不定还夹带着不可告人的私货。”在220窟这个洞窟里一看到乔玄,我首先就想起了昨晚王绮雯的话,
这乔玄最擅长的就是故布疑阵!
那他的爷爷乔生,说不定用的也是这一招。
“你说什么?”乔玄怒吼一声,瞬间就冲到了我的面前,拎住了我的衣领。
我没想到虽飞扬跋扈但一直以来行事还算稳重的乔玄听到我的话后竟会如此冲动,仿佛我触碰到了他隐藏至深的逆鳞。
“放下他。”耳旁传来了曾晓娇冰冷的声音,随即,一把冰冷的匕首贴在了乔玄的面颊上。
“哟,想不到,一向高傲的台湾曾小姐,竟还放下自己高贵的身段,给这个泥水匠出头啊。”即便匕首就在眼前,锋利的刀刃甚至在他脸上蹭出了一条红色的印痕,但乔玄仍面无惧色。
曾晓娇没有说话,只是把匕首往前再微微移动了0.1毫米。
乔玄松开了我的衣领,还替我整理了一下被拉扯后敞开的衣襟,然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冷笑道:“想不到你这泥水匠竟有如此本事,让这两个自视清高的人都环伺在你左右,不错啊,当初,看来是我轻看了你。”
乔玄说完,缓缓举起手,慢慢退后,曾晓娇也收回了匕首。
“哈哈,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他们也只是想利用你罢了。”乔玄笑得很开心,仿佛刚才贴在他脸上的不是匕首,而是贴的金。
“乔玄,你就别蓄意挑拨了,我们三个人的联盟,彼此之间非常信任,也非常坚固。你之前不是已经尝试过了吗?结果呢?哈哈哈。”叶真说完,有意看了我和曾晓娇一眼。
我笑了笑,曾晓娇则面无表情。
“是吗?我只知道,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对吧,曾小姐。”乔玄笑了起来,竟意味深长地也看了曾晓娇一眼。
他这句话倒让我异常诧异:他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像是对曾晓娇说的?
“恐怕你要失望了,对吧,晓娇。”见刚才言语犀利、出手果断的曾晓娇在听完乔玄的话后竟一反常态地不发一语,叶真忍不住说道。
“行了,乔玄,别卖关子了,要不你也像在103窟一样,热情洋溢地给我们讲讲这220窟的壁画?乔导?”叶真嬉笑着,不冷不热地说道。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自己看吧。”乔玄收起笑容,语言冰冷。
“既然乔公子不想说,那我就说说吧。我这是突击补习的功课,要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望乔公子不吝赐教、多多指教哦。”
叶真笑了起来,又变成了以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哼。”乔玄没有说话,冷哼了一声,然后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盯着叶真。
叶真也不理会他的轻视,还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你们现在看到的这220窟,其实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之前的洞窟截然不同!”
叶真此话一出,我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曾晓娇反应平淡,而眼睛一直望向别处的乔玄则嘴角动了动。
“你怎么知道?你亲眼见过以前的面貌?”乔玄出声问道。
他这句话问得就极其没有水平了,洞窟应该有1940年前的照片,不然叶真不会张口乱说。
“看来他有些心神不定了,连说话都显得有些慌乱。这叶真打蛇看来是打到了七寸。”我认真注视着乔玄的神色,在心里默默想道。
叶真没有理会乔玄突然的质问,仍自顾自地说道:“这是有真实的历史图像资料的。从1908年法国人伯希和在220窟里拍摄的照片来看,洞窟主室南壁根本不是现在的西方净土变,而是瑞像和史变画集一铺,它曾覆盖在西方净土变之上,当然,绘制年代不详。而从跟随常书鸿到敦煌进行拍摄的中央通讯社记者罗寄梅、刘先夫妇在1943-1944年间拍摄于第220窟的照片来看,南壁下层的唐代西方净土变已经部分被剥离了出来,但此时北壁上层却是弥勒经变。”
叶真说到这儿,停了下来,看了一眼乔玄。
乔玄此时的神情已不想之前那般淡定。
“可现在北壁画的却是药师经变啊。”我仰头看了看北壁,轻声说道。
“不错。唐代洞窟中往往把西方净土变与药师经变相对画出。220窟南壁画西方净土变,相对应的北壁就应该画药师经变。这样一来,西方阿弥陀佛、东方药师佛就与正龛彩塑释迦摩尼佛组成了‘横三世佛’。”叶真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你的意思是,在1943年-1944年间,北壁唐代药师经变画上也覆盖着另一层壁画,当时还没被揭下?”我听懂了叶真的意思。
“是的。不过照片拍的只是北壁上层,至于下层的壁画有没有被揭掉,就得问问乔公子了。”
叶真说完,笑着瞥了一眼乔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