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佛光寺离开后,我又相继去了发现壁画残片的其他几个寺庙,果然都发现了父亲的踪迹。
“看来,父亲已经参透了61窟《五台山图》里隐藏的秘密,可他为什么没有带走一块壁画残片呢?”在奔波于各个寺庙的途中,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是那个年代不太适合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也许是他感受到了隐藏的危险?”
我的最后一站,安排在了昙花镇。
这是唯一一处没有任何悬念的地方。
因为父亲曾亲手为佛显寺的大日如来镀上了金身。
那佛祖肚里的秘密他是否也曾知晓?
他是否也曾进入到佛祖肚里看到了那块镶嵌在泥台之上的壁画?
“父亲没有取走那块壁画,可能是感觉到了坍塌的危险吧。”我笑了笑,继续站在山外的村口,看着昙花镇出山的那条小路。
我没有冒险进到昙花镇,因为镇里的居民一定怒气未消,视我们为不祥之人,欲除之而后快。
我可不会傻到送上门去送死。
所以,早在从佛光寺出发前,我就给山外村里的老罗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带封信给昙花镇的龙哥,说我想见他,并约定了一个具体时间。
还好,这一路上还算顺利,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了小山村,继续住在老罗家。
终于,远处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凝神看了看,欣喜地跑上去,把他迎了过来。
“龙哥,你好。”我紧紧地握住了龙哥的手。
几个月不见,龙哥消瘦了许多,人看起来也有些憔悴。
“龙哥,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看着面前面容倦怠的龙哥,完全和此前的英姿飒爽判若两人。
我有些惊讶:“是不是我们逃走的事连累到你了?”
其实不用问,光看龙哥现在的状态,都八九不离十。
龙哥笑了笑,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想不到分别才几个月,就又相见了,甚是有缘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镇子就那么小,当时我敲晕看守的人放你们走,就没想过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当然,也根本做不到。那些人醒来之后,就告发了我,村民们都说我监守自盗,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说外乡人怎么养都养不熟,当然还有更难听的,我就不说了。不过,考虑到我以前曾为镇子做过巨大贡献,还有镇长女婿的身份,所以大家出完了气,也没有继续难为我,只是撤了我昙花镇保安队长的职。”
龙哥说完,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我,孤傲的背影显得落寞了几分:“我受点儿村民们的冷眼热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是我罪有应得,他们能出了胸中这口恶气我甚至也很高兴。可是,难为了我那老岳父,一生高风亮节,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屈辱?一气之下,便卧病不起,现在都还躺在病榻之上。唉,虽然他没说我什么,但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啊。”
我完全没想到,我们的一走了之,竟给龙哥和他的家人带来了这么多的烦恼。
“龙哥,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真诚地用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表达歉意。
“你这次来,是不是专程过来为昙花镇修复如来的?”龙哥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此前晦暗的眼神中迸射出了点点亮光。
“我……”此刻的我,有些无地自容,只好低下头,避开龙哥充满希冀的目光,“龙哥,这次我还没有准备好……”
“那么说,你根本无意修复咯……”龙哥的语气,瞬间失去了热度。
我完全能够理解龙哥的变化,修复了如来,其实就是帮助昙花镇的村民重建了他们的精神家园,不仅能够弥补龙哥的过错,谭镇长说不定也能就此恢复健康。
所以,龙哥的前恭后倨,我没有一丝气恼。
“龙哥,我临走前许诺你的事,绝不会食言,只不过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等我办完了手里要紧的事,就立马过来修复佛显寺的如来,请你相信我。”不等龙哥的话说完,我立刻抢着说道。
龙哥看了我很久,终于轻声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温暖起来,说道:“对不起,是我太急了,救你们出来,本来就是执行那条传下来的命令,这本就是我的职责,能够在我的手里圆满完成任务,我应该感到骄傲和荣光的,并不能要求回报。”
“龙哥,那支潜伏在山里的小股军队,有名字吗?”我突发奇想地问道。
61窟《五台山图》隐藏的壁画残片已经全部找到,但线索也出人意料地由此中断,我们在维摩诘身上也毫无进展,一点儿眉目都没有,而这支隐藏在山里的军队既然能下达、传承这么一条奇怪的命令,他们一定掌握了某些关键信息和秘密,兴许找到这支军队,就能找到更加重要的线索。
“我之前说过,那是一支源自隆城邑的军队。当然,隆城邑早已经在十九世纪前就消亡在历史的长河里了,但它曾经的子民们、子民的后代们,还梦想着重新回到它的怀抱,重现它昔日的荣光。所以,自从隆城邑消失后,他们便称呼自己为‘归邑军’,这个称呼一直沿用至今!”
“归邑军……归邑军。”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牢牢记住了它。
“你这次过来找我,不会就只是叙叙旧,看看我的处境吧。”龙哥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父亲的事已经非常明朗了,他的大作我在昙花镇也亲眼见过,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我这次来,主要有一个目的。
“蔡从章老先生的尸骨……龙哥,你能不能想办法带出来交给我?客死他乡,对于一个极其看重家文化的老人来说,似乎有些过于残忍。”我知道这件事对于龙哥来说又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但我还是鼓足勇气开了口。
蔡从章对我不薄,而且他曾无数次提到过落叶归根。
我能够隐隐感觉到,他口中那念念不忘的根,不是台湾,而是祖国大陆。
那是台湾游子对祖国母亲铭刻于心的眷恋,也是被迫沉睡却翘首以盼某一天就会被重新唤醒的血脉力量。
我本以为龙哥会拒绝,毕竟他现在的身份非常尴尬,说不定所作所为时时都有人监视。
谁知,他却云淡风轻地说道:“你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