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叶真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异常冷清的二层,随口问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看看。”
叶真并没有挪步,轻声说道:“可惜,它并不在开放之列。”
“莫非黄显达他们已经有所防范?不可能啊,维摩诘身上的线索,他现在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看着二层一个个洞门紧闭的石窟,不知道哪个才是103窟。
叶真摇了摇头:“103窟是个常年开放的洞窟,那幅维摩诘经变画也是莫高窟壁画中的经典,很多喜欢唐朝绘画的爱好者都会专程赶来欣赏,所以洞窟开放的时间也较长。我问过了,它是这个月月初才关闭的,属于正常轮替,没那么多阴谋论。”
“可是我们的时间很紧迫。”我有些着急,在这里多待一天,破解藏经洞的秘密就会延迟一天,还会有多一天的危险。
“我想想办法。”叶真低头沉思道。
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然后掏出手机,捂住话筒,悄悄说着话。
过了一会儿,他满脸失望地走过来,拉着我悄声说道:“没有办法,这是敦煌研究院的内部事务,也是他们的日常事务,他没有理由在这种小事上提出指示和要求。”
我知道叶真口里的那个“他”指的是谁。
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那就根本没有办法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具体是什么职务,但之前能让敦煌研究院听令,甚至连派出所也要认真配合,一定是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你们俩在那儿窃窃私语干嘛?有什么需要瞒着我?”曾晓娇走过来,冷峻的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
“没什么,就是商量对策而已。”叶真嬉笑道。
曾晓娇瞪了他一眼,也没深究。
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已经失去了意义。
走出莫高窟的大门时,叶真目不斜视,没有和那名检票员有任何眼神交流,而那名检票员也像没看见我们似的。
回旅店的时候,曾晓娇突然指着前面一个迎面而来的人影小声说道:“你们看那个人,我怎么觉得看起来有些面熟?”
我立刻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那个人用手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遮盖住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巴,然后又把套头帽往下拉了拉,转身闪过街角,消失在了巷道的转角处。
“看不出来是谁,大概率不认识。”我说道。
“他是不是也认出了我们?所以赶紧遮住脸,落荒而逃?不会是黄显达派来的吧。”曾晓娇猜测道。
叶真笑了起来:“你还真是草木皆兵。这是西北,现在正是风沙最大的时候,人人出门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没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了,那人看起来也不像我认识的人。”
即便如此,曾晓娇还是怔怔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街角良久,才喃喃自语道:“那人虽遮住了脸,但他那咄咄逼人的眼神,我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曾大小姐,莫不是你的哪位追求者千里迢迢追到这西北小城来策划着向你真情表白?”叶真揶揄道,但话里却又略带一点酸味。
曾晓娇一脚就踹了上去,还好叶真躲得快。
“被人说中心事,这是要杀人灭口?”叶真笑着大吼一声,便匆忙朝着小旅店奔逃。
曾晓娇涨红了脸,一言不发地就追了上去。
我落在了最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由于103窟的封闭,我们的计划被打乱。
从61窟回来后,黄显达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一起都平静得有如风平浪静的大海,但我却隐隐感觉到了其下无数涌动的暗流。
我们现在的办法也只有一个:等。
其间,曾晓娇还提出,不是有68个洞窟有维摩诘经变的题材吗?我们何不趁此空闲,先去其他洞窟转转。
叶真当即表示了反对。
他说:“所谓擒贼先擒王,做事首先得把握重点,抓住主要矛盾。如果漫无目的地随意瞎转,大部分时间做的其实都是无用功,与其这样,我们还不如就待在这里一边等待,一边慢慢研究壁画,欲速则不达。再说了,其他洞窟很多也都处于封闭状态,根本进不去。就算能进去,我们每天进进出出的,这能算是普通游客?估计也早该被人盯上了吧。”
叶真说得极有道理,曾晓娇也只好作罢。
事情在我们从61窟回来后的第三天却出人意料地迎来了转机。
那天上午,我们正坐在小院里和老板聊着天,他正兴致勃勃地给我们介绍着敦煌当地的风土人情。
突然,叶真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来一看,便行色匆匆地跨出小院,去门口接听了。
我们也不以为然,继续聊着天,反正叶真接的每一个电话,他都表现得神神秘秘。
有一次曾晓娇还不满地私下对我说道:“这小子一点儿都没有传统世家当家人的风范,倒像是一个躲躲闪闪的地下工作者。有那么多秘密吗?”
我听完,也只是一笑而过。
我心里想的却是:“你们两个门当户对……不,身世相当、身份相差无几的世家子弟,我一个社会最底层的人士看都看不懂,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听听就好了。”
老板正眉飞色舞地讲到兴头上,叶真突然冲了进来,满脸的兴奋和不可思议:“太……太突然了。”
“什么太突然了?”
我们同时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叶真。
叶真看了一眼老板,憨厚地笑了笑,然后朝我们使了个眼色。
我和曾晓娇心领神会,立刻站起身来,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叶真轻轻地关上门。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曾晓娇瞪了他一眼。
叶真就像没看见似的,继续沉浸在喜悦中:“真是天遂人意,老天开恩啊。六月一号,103窟重新向游客开放!”
“六月一号,不就是后天吗?这么巧?我们想啥就来啥?”我说道。
“是啊,不会有诈吧。”曾晓娇看起来也有些忐忑。
“那个售票员也说了,这的确也有些不同寻常,毕竟一年才一轮替,这才停了一个月,就重新开放了。不过,据他说,开放多久并没有在文件里具体明确,可能一年、一个月,也可能一天!所以,后天不管如何,龙潭虎穴我们也得去闯一闯!”叶真倒是有点慷慨激昂。
“虽然这事很蹊跷,但别无他法。冒险的事,我们干的还少吗?哈哈,去就去!”
于是,我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