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真果然还是有些本事的。
第二天午饭过后,他就按照我提供的清单,准备好了工具:小钢锯、刀片、小木槌、小凿子……
“小叶不错啊,没引起村民的注意吧?”蔡从章看着这些工具,赞叹道。
叶真得了夸奖,便得意地说道:“当然,这事我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哟,原来是偷来的。”曾晓娇讥讽道。
叶真怒目圆睁:“哥这种身份,会做那些下三滥的事?”
“那怎么来的?”曾晓娇继续问道。
“你们到我屋里看看不就知道了?”叶真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我笑而不语。
我和叶真住一屋,这些工具怎么来的,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真心佩服叶真的机灵。
蔡从章笑着打开房门,看着散落在地上、已经四分五裂的凳子“尸体”,瞬间就明白了。
“你小子,还是很有些计谋和手段的。”
原来,叶真故意把凳子损坏,然后找到龙哥,说凳子被他不小心坐坏了,想借点工具修理修理。
龙哥毫不怀疑地拿出了工具箱:“工具都在里面,你拿去用就是了。”
叶真当即就打开了工具箱,装模作样地挑选着工具,其实是在脑中一边回忆我写的清单,一边按既定“菜单”寻找工具。
“龙哥,你这工具不齐啊,还差小刀片、小毛刷……”
“哦,是吗?那我去镇上找人借借,你稍等。”
即便叶真提出的工具仔细一想就能知道,根本和修理凳子八竿子都打不到,但龙哥好像跟没心眼儿似的,没有丝毫察觉,转身就走出门去,很快便借来了工具。
当叶真告诉我这些细节时,我听得背上直冒冷汗。
“你太大意了,要不是龙哥是个直爽之人,你今天可就暴露了。要是换成谭老,说不定他当场就会起疑,对我们严加看管起来。”我长出了一口大气。
“还好他是个粗人。”叶真听我这么一说,细想之下也有些惶恐。
“管他呢,反正工具全部到手,今晚就要动手。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早没影了。喂,你特么还愣在那里杞人忧天干嘛?这凳子还散在地上呢?”叶真冲我吼道。
“你什么意思?”我纳闷地问道。
叶真笑了:“有没有一丁点工匠精神?工具我给你搞来了,莫非这凳子还要让我来复原?我可只会破坏,不会修复。”
我无奈地笑了笑,从地上捡起了凳子腿,拿起了工具……
行动定在凌晨一点。
昙花镇的夜晚还很原始,根本没有什么夜间的娱乐活动,所以村民们睡得都很早。
时间一到,我们准时在院外集合。
“骡车备好了吗?”叶真轻声问曾晓娇。
曾晓娇点了点头。
出山的物资准备工作,老蔡交给了曾晓娇。
傍晚时分,曾晓娇借口想去山间看看落日余晖下的雪景,便赶着骡车出了镇,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便悄悄把骡车停在了镇口,把物资装上了车。
“轻车简从。”这是老蔡事前对她提出的要求。
人已经到齐,蔡从章轻声说道:“出发。”
我们一行四人,悄无声息地朝佛显寺走去。
来到佛显寺门口,寺门大开。
昙花镇依然保持着唐朝传下来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优良传统,晚上这寺庙是不关门的。
我们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来到了大雄宝殿门口。
僧人们早已安睡,只有如来身前的神台上,放着火苗摇曳的长明灯。
“小翟,全看你的了。”蔡从章轻声说道。
“怎么进去?”叶真打量了一下微光中神态安详的如来,满腹疑问。
“跟我来。”
我把他们带到如来背后我爷爷的塑像前。
“也许这一别,此生再难相逢。”看着爸爸亲手筑就的爷爷塑像,我心中涌动起无尽的伤感和酸楚。
我跪下来,朝着爷爷的塑像磕了三个头。
蔡从章他们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催促。
做完这些,我才爬上神台,叶真和曾晓娇紧随其后,然后我们一起用力,把蔡从章拉了上来。
我把手放在了“卍”字符上,倾尽全力用力一按,字符便缓缓凸显了出来。
我握住字符,顺时针转动一圈,“咔嗒”一声,暗门打开。
“走吧。”我带着他们,来到了暗门旁。
“这就是你爷爷的杰作?太牛了。”叶真赞叹道。
“别废话,抓紧时间。”我拧亮手电,当先一步爬进了暗门。
过了甬道,我们四个人站在了佛祖肚里。
“竟把如此珍贵的国宝藏在这人来人往的大殿里!谁能想到,端坐神台上的如来,肚里还有这种乾坤?太有想象力了。”叶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却引起了轻微的共振,发出了“嗡嗡”的声响。
“壁画在哪儿呢?”蔡从章问道。
我用冷光手电找到那个角落,轻声说道:“就在那泥台上。”
大家立刻围拢了过去。
在手电光的映照下,我看见蔡从章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太美了。”叶真说道。
“颜色比你拍的照片还艳丽,没问题吧。”蔡从章惊喜之余,不乏担忧。
“只能拿回去验验咯。”我说道。
我没有将翟家首创的酸性颜料的事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家族的秘密。
“那还等什么,动手吧。”曾晓娇说道。
我从身上取下工具包放在地上,蹲下身子,翻出全部工具,在地上一字排开。
“麻烦你们去那边等候吧,我干活的时候,不方便旁观。”我说道。
“一个人真的能行?不需要帮忙?”叶真问道。
“当然。”
“五个小时,天都要亮了,我们还跑得掉?”叶真说道。
“哈哈,开玩笑的,三个小时足矣。”我自信地说道。
“那……哎哟。”叶真还想开口,曾晓娇飞起一脚,又让他闭了嘴。
“一边待着去,让小翟安心工作。”曾晓娇又踢了叶真一脚。
等他们走去另一边,隐没在黑暗中后,我才背对着他们开始工作。
之前,我只要一投入工作,立刻就能进入忘我的境界,心无旁骛,眼里只有壁画。
而此刻,我却无论如何集中不了精神,心神有些飘忽。
“怎么回事?暗门已经完全敞开,空气对流应该没问题。这里的空气虽有异味,但并不如之前浑浊,我这是怎么了?”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定了定神,强行驱走脑子里的杂念,想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壁画的揭取上。
可是,工作了一会儿,我又不得不停下来,继续与脑子里的杂念做斗争。
这个杂念太顽固了。
它幻化成一个图形,始终在我脑子里游荡。
“卍”字符!
我有些心神不宁,今天一进这里,我就感觉这个符号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可我第一次进来,却并没有这种感觉啊。
“始和终缠绕在一起……从这里开始,又在这里结束……为什么和以前家族标志的用法完全不同呢……”
这就是我驱之不去的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