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身去,冲着黄显达莞尔一笑:“对啊,完了。”
黄显达的脸上立刻掠过一丝怒容:“小翟,你这是什么意思?耍我呢?”
我一本正经地说道:“黄顾问,我哪敢啊。你还记得我昨天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吗?我就是想看看壁画残片!至于怎么看,全凭我怎么想啊。”
黄显达的脸涨得通红,说道:“那这也太敷衍了吧。”
我两手一摊,笑着说道:“老黄,那你想我怎么看?你尽管开口,我保证配合。”
研究室里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黄显达,看他怎么破解这尴尬的局面。
黄显达仅仅呆立了片刻,嘴角露出的微笑就吹散了脸上的阴郁:“既然你已经看完了,何必在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那我们赶紧去向所长那儿,把你的研究成果向他做一个汇报。”
我笑了,跟着他出了研究室的门。
我心里十分清楚,他与其让我在这里做一个显而易见的提线木偶,假意迎合他,还不如赶紧带我走,尽快结束这场看似胡闹的闹剧。
黄显达是知分寸,懂取舍的。
在研究室众人惊讶而略带嘲讽的目光中,我们挺直腰板,灰溜溜地走出了研究室。
一出研究室的门,黄显达的脸色就变了。
走过拐角,他停下脚步,眼神里迸射出能把我千刀万剐的凌厉锋芒。
“你什么意思?”他的语气冰冷。
我故作惊讶地问道:“老黄,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都看好了?”
“我都看好了。”
“那我问你,那两块在大法华寺里找到的壁画碎片,应该安放在《五台山图》的哪个局部?”
我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老黄,我怎么知道?你也看见了,我只是量了量它们的长宽高而已。”
黄显达冷笑道:“你还知道你只是测量了一下最基础的数据啊!你在电话里和洞窟里都是怎么给我说的?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请问,这就是你给我的满意答复?”
“老黄。”我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文物研究工作就像革命工作一样,不是请客吃饭!你请我吃饭,我吃完饭后就一定要立马给你办事吗?我不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斟酌斟酌,才能有个最终的结论?你现在可就在体制内啊,这内里的真谛,还没窥破?也难怪,时间不长嘛,慢慢来。”
我本以为黄显达会气得对我破口大骂,毕竟看起来我的确是耍了他。
但他也只是眼角微微跳了跳,然后就笑了起来。
“小翟,想不到你这番道理还很贴切啊,我竟一时无法反驳。哈哈哈,可是带你来之前,我可是在向所长面前夸了海口,着实盛赞了你一番,你要是连个线索都没有,是不是有些辜负了我对你的偏爱呢。”
“老黄,我们这不就是要去向所长那儿汇报工作吗?你放心,见了向所长,我自然会向他解释:责任都在我方,跟黄顾问无关。你看这样可好?”我眨巴着眼睛说道。
黄显达竟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脑袋,笑道:“难怪女蜗造人都是用泥土鞭策出来的,原来这真正的小泥人才是小精灵鬼啊,鬼点子真多。我就不劳你陪我走这一趟了,我在向所长那边自有交代。那你就走吧,61窟的研究工作,我还让他们继续开展下去,这东方不亮西方总得亮吧。”
我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如果黄顾问还是要一意孤行,我也没有办法,不过,该提醒的,我已经提醒过了,至于后果,黄顾问就好好掂量掂量吧。别到时候西方没亮,东方也不知道去了何方。”
“威胁,谁不会呢。”说完之后,我在心里暗笑道,便独自下了楼。
我很清楚,即便壁画真的是近代仿作,凭黄显达的谨慎和专业,他也不会轻易下手。
“再说了,是不是近代仿作,还不一定呢!”走出研究院后,我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嘴里甚至还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我走进招待所,向前台要了几张A4打印纸,便若无其事地进了房间。
一进门,我便迅速把门反锁上,然后在桌上把纸铺开,从袖口里取出那把小巧的钢尺来。
这是一把三十厘米尺,精钢打造,我趁工作人员尴尬转身之际,把它从我手中轻轻往上一提,就送入了衣袖之中。
当时大家的目光全都被那名工作人员所吸引,根本没人发现我的小动作,连我身旁的黄显达也看着操作台上的那把木尺,脑中估计在思索我为什么非要用木头的那把呢。
而当工作人员再次把木尺交给我的时候,极度的尴尬也让他暂时忘记了我到底有没有还给他钢尺。
我从桌上拿起笔,迅速在纸上写了三个数字。
看着这三个数字,我心潮澎湃,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的脸正逐渐变得滚烫。
内心难以抑制的激动让我体温飙升。
纸上的三个数字,就是我在研究室测量出来的壁画残片的长宽高!
五块壁画残片,不是应该有五组对应的数字吗?
“这绝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有意为之!这五块壁画残片的长宽高,竟然全都一样!”
这个结果,不能不令我热血沸腾。
我又拿起一张白纸,在纸上做了几次演算,又写下了两个数字。
“这就是61窟中《五台山图》整幅壁画的长度和宽度。”
我看着这两个数字,喃喃自语道。
其实,我在壁画前拿着放大镜不断游走只是个幌子,为了迷惑黄显达而已,让他根本无法探知我的真实意图。
我的真正目的,是通过张开手臂丈量整幅壁画的尺寸!
然后根据臂展计算出整幅壁画的长度和宽度。
虽然这两个数字不是万分精确,但对于我后面的研究也基本够用了。
我想了想,再次取来一张白纸,用尺子和笔在纸上画了个矩形。
“这个矩形就代表整个《五台山图》,按照比例尺缩小后而成……”
接着,我又按照同样的比例尺,将壁画残片的长度和宽度换算出来,根据长宽数据在矩形里来回画着纵横交错的线条。
当最后一根线条在矩形内画好后,我看着眼前的图画,之前虽有一些强烈的预感,也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它真正出现在我眼前时,我仍然被惊得目瞪口呆。
“莫……莫非……我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