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黄显达一脸微笑从旁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还跟了几个人。

我看见了陈峰,看见了王翔,还有几个不认识的警察。

王翔穿着警服,一脸的严肃冷峻,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陈峰戴着一顶大帽檐的户外登山帽,帽檐下的那双眼睛失去了往日蓬勃的朝气和神采,黑眼圈看上去有些重,这几天可能睡得不太好,目光也有些迷离躲闪。

当我的目光和陈峰的目光在半空中短兵相接的时候,他立即把头转向了别处,顺势低下了头,压低了帽檐,不敢正眼瞧我。

我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为了进敦煌研究院不惜背后插兄弟两刀,还好意思现身在这山脚之下再行围追堵截之事?其实凭你的技艺和天赋,本可以堂堂正正地进入敦煌研究院,何必做这偷鸡摸狗的事?”

“是你们动了我的车?”听见有人从树林里钻出来,叶真立刻跑了回来。

当他看见领头之人正是黄显达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立刻就变成了不屑一顾的傲慢:“黄显达,你也勉强算得上是我们鉴赏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不自重身份,还跑来偷我的车?这是君子所为?恐怕连小人都不如吧。”叶真本来就和黄显达有些过节,平日里见面言语中都是刀光剑影的,现在更是得理不饶人,恶心人的话使劲往对面人身上招呼。

叶真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虽嬉皮笑脸,说话也不正经,但却有意收敛着锋芒,表现得还算配合,有时候甚至低调得没有存在感,让我逐渐产生了他就是我们之间普通一员的错觉。

而真当他放虎出山的时候,那个桀骜不驯、锋芒毕露、目空一切的世家少年便又回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叶真,那个在香港对黄显达冷眼嘲笑、对我嗤之以鼻的叶真!

“偷车?笑话!你那个破车,扔垃圾堆里都没人要。要说偷,恐怕你叶真最为擅长吧。”黄显达面无表情,眯缝着眼若有似无地瞟向叶真肩上挎着的泡沫箱,然后扭头冲王翔轻声说道,“王警官……”

王翔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到叶真面前,他身后的警察也紧随着一拥而上。

“你们要干嘛?黄显达,你想干嘛?”叶真大吼一声,将箱子护在身后,连连后退了几步。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这里有人偷盗国家重要文物,现在请你开箱,接受检查。”王翔的话不带任何感情和温度,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看着黄显达那势在必得的模样,情知大事不好,这“偷盗文物”的帽子要是扣下来,再被他们坐实了,我们恐怕十几年都翻不了身。

再说了,我们事前也并没有得到文物主管部门的允许,壁画残片要是真被他们翻出来,那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想到这里,我后背冷汗直冒。

我们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为何他们的打击如此精准?

事出紧急,容不得我细想,仗着自己和王翔还有点交情,我连忙笑着走过去,说道:“王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也就上山转转,哪有偷盗什么国家文物?再说了,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文物啊。”

叶真的嘴张了张,刚要说话,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我们也相信像你叶真年少成名,定会爱惜自己难得的羽毛,只会在正规渠道交易收藏文物,诸如蔡从章老先生这位在台湾考古学术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也不屑于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但身份是身份,事实又是事实,两者可不能混为一谈。既然有人举报,我们就不得不查。做法虽然有些令人难以接受,说实话,连我都很难接受,我是无条件信任你们绝不可能做下这等荒唐事。但我一家之言又怎能服众?程序要走,检查要查,而这也是唯一可以还你们清白的做法啊。”黄显达语重心长地说道,言语间竟充满了对我们无限的关怀。

“一个人话说得有多漂亮,内心就有多歹毒!”对黄显达本来就没什么好感的我,听完他这番虚情假意的话后,厌恶之心更甚。

叶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黄显达,你就别在这儿假仁假义了,你什么德行小爷我难道不清楚?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千年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群众举报?不就是你举报的?!”

黄显达的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带着得胜者无尽的轻蔑和嘲笑:“我黄显达从来都是明人不做暗事,不错,是我举报的。”

连奸诈小人惯用的伎俩——掩饰都不必做了!

可见黄显达这次坚信一定能一击必中,令我们永世不得翻身。

叶真愤怒到了极点,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黄显达承认得太痛快、太彻底了。

也许他们之前数次的交战,黄显达从来都没有这么直接过,竟打乱了叶真的阵脚,不知该如何应对。

“黄显达沉稳老练,城府极深,我虽和他接触不多,但也能隐约感到他做事中庸,喜欢躲在背后,隐晦而不露锋芒,善谋定而绝不亲自下场,入主敦煌研究院‘藏经洞二号’领导小组、悄无声息地策反陈峰,这些事都足以看出他的行事风格。所以,他绝不会不做任何铺垫就轻易图穷匕见。而这次,他竟毫不掩饰、大方承认,说明他已经手握确凿证据……我们虽然逃过了大自然的劫难,这次还能逃过小人的阴谋吗?”我看着黄显达深邃的目光下隐隐泛出的狡黠,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黄先生……”蔡从章斜靠在树干上,显得虚弱无力。

此前,他一直不发一语,只是喘着粗气,冷眼看着这骤然间发生的一切,连黄显达明显的嘲讽也并不能让他动怒分毫。

他脸色惨白,这一趟深山之行,仿佛耗尽了他大部分的元气,人一下子显得苍老憔悴了许多。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也就是心血来潮,来了次说走就走的户外探险,竟意外得到了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这古迹不是谁都能碰得,古物也不是谁都能摸得,得有缘才行,千年才能修得同船渡呢,所以啊,时空交错、因缘际会,没有善因,哪来善缘?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也得挑个人继承吧,有缘的大善人才能得之!而那贼人就不行。我们虽修了善缘,得了善果,可这始终是国家的宝藏,我们正打算无偿捐献给国家呢!怎么,黄先生这是要明抢?”

蔡从章这番话虽说得波澜不惊,但内里的含义却惊涛骇浪。

我听见蔡从章的这番话,心中大喜:“姜还是老的辣啊,这老狐狸倒打一耙的功力果然了得,立刻就反客为主、反败为胜了,把我们的寻宝说成了意外偶得,还不忘在举起正义旗号的同时狠狠踩了黄显达一脚。既然我们无法得到这两块壁画残片,那你黄显达也休想得到,我们就献给国家!不仅名正言顺,还算一心为公,看你能揪住我们什么把柄,还能用什么欲加之罪拿捏住我们!”

叶真听见蔡从章这番话,也禁不住喜笑颜开,扬眉吐气地冲着黄显达大声吼道:“老黄,这是我们献给国家的文物,你休想染指,哈哈。”

黄显达的脸色变了变,语调更显阴冷:“还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