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曾晓娇手电筒的光亮看去,我们发现前方有一条甬道。
这是一条用石砖垒砌而成的甬道,两边虽不算宽敞,但弧顶较高,完全能容一个人通过。
而在甬道的尽头,仿佛有一扇石门。
我们立刻整理了一下行装,清点了一下随身物品,还好蔡从章他们走出营地的时候,就料到了可能会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三个人虽轻装简从,但也带足了必备的物资,比如食物、药品和火烛等。
叶真将他背着的一个小包扔给我:“该是你出力的时候了,拉磨可不能老指着一头驴。”
我瞪了他一眼,这小子团队意识太差,总是斤斤计较。
他把包扔给我后,便一路小跑,首先来到了那扇石门前,生怕别人抢了先。
蔡从章笑着摇了摇头,慢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叶真来到那扇石门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话语,双手立即撑住门,使出吃奶的力气猛然一推,可惜门纹丝不动。
“快来搭把手,别特么光看着!”叶真额头上青筋暴起,转头冲我们喊道。
甬道里到处都回荡着叶真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笑了起来,说道:“你不是要掘地三尺吗?怎么,这推门一尺都办不到?”
叶真声嘶力竭地吼道:“别光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试试!”
我放下背包,撸起袖口,和叶真并排而立,双掌使力,但石门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落下。
“两个傻子,别白费力气了,如果石门能被你俩轻易推开,那安放一道石门在这里有什么用?是做个摆设吗?”曾晓娇把双手环在胸前,讥笑道。
“言之有理啊。”叶真立马松开了手,往后倒退了几步,开始仔细观察起这道石门来,“按古人的套路来说,一定有一道彰显他们卓尔不群的智慧和别出心裁的开门机关。”
“还算不傻。”曾晓娇对叶真的知难而退给予了一个勉强及格的评价。
我也赶紧后退几步,以免继续触碰到石门被人当做傻子看待。
“快看,那上面写着什么?”叶真的手电筒光落在了门楣上,那上面果然刻有几个造型独特的文字。
还没等蔡从章这个专家掏出眼镜,叶真就自问自答道:“洞天福地……看来这里根本不是大法华寺的所在地,而是某个道家圣地。”
我心里有些疑惑:“叶真什么道行?看到门上的四个字就能推表及里?”
这时,蔡从章已经戴上了眼镜,仔细看了看那四个字,缓缓说道:“不错,确是洞天福地四个字,小叶,你的判断从何而来?”
叶真说道:“老头儿,这等常识你都不知道?你该不会和这泥匠小子一般见识吧。”
我一听这话,在心里怒骂道:“叶真,你这臭小子,简直欺人太甚……不过,也看人太准了吧!”
我确实看不懂这四个字的来历。
叶真见蔡从章不说话了,便得意地说道:“‘洞天福地’本就是道教的说法,用来描绘道家的仙境,多以名山为主,兼有山水。道教认为此中定有神仙主治,乃众仙所居,道士居此修炼或登山请乞,则可得道成仙。‘洞天福地’的观念大约形成于东晋以前,上清派仙人本业的《道迹经》、《真诰》均已提到‘十大洞天’、‘地中洞天三十六所’,《道迹经》还称引道书《福地志》和《孔丘福地》。所以出现这四个字,就代表着这里极有可能是道家的修行之所。”
叶真侃侃而谈,还不时用眼瞟向曾晓娇,意思是说:极限运动、户外专家又怎么了?我们现在相当于野外考古,要是比拼历史和文物知识,老子比你懂得多!这才是找到大法华寺的决定性因素!别用你那些旁门左道来讥讽我!
蔡从章微笑着点点头,说:“小叶果然是后辈之中的杰出代表啊,博古通今,触类旁通!不错,这洞天福地的确是道家的所称。但是,你可能忽视了其中的一个字!”
“哦?哪个字?”叶真闻言,立刻又看向门楣。
“‘弗’!”蔡从章轻声说道。
我也看向了门楣,那四个字里,的确没有叶真口中的“福”字,刻的是“弗”字。
叶真闻言,竟掩面而笑,说道:“正是因为这个‘弗’,我才认出来这是‘洞天福地’四个字。道家经典《道迹经》说,作为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的句曲山‘居月弗地,必度世,见太平’,这才有了福地的说法。这‘弗’就通‘福’,老蔡,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叶真这最后一句话,就有一丝语带讥讽的意味了。
“既然能通‘弗’,那为什么不能通‘佛’呢?”蔡从章笑着反问道。
叶真闻言大惊,说道:“你这个解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在明代,道教同佛教一样流传甚广,明朝大多数皇帝甚至独尊道教,不仅招纳道士炼丹,甚至还自己炼丹,以求得道成仙。我们可不能因为寻找佛教寺院而张冠李戴,否定眼前的事实。”
“明代?这是明代修筑的石门?”我惊讶地问道。
我对朝代的信息极为敏感,叶真脱口而出的时候,我立马就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字眼。
叶真轻轻点了点头。
“你这又是怎么判断的?”我继续问道。
“这门楣上的石刻,是明朝石刻书法的代表字体,名为锲云体。它的典型风格就是字体活泼、流动、优美,极富自然之趣和自然韵味。它的书写也不拘一格,灵活多变,凸显出了自由奔放、灵动美妙的个性。这也许就是明朝人的个性,也暗含了道家‘无为而治’的思想。所以在明代,锲云体极受民间的喜爱,甚至在官方场合也被运用。当然,明代还有一种石刻字体,叫台阁体。它主要用于官府和宫廷。它的风格正好与锲云体相反,讲究工整、规范、严谨,而且笔画均匀、结构方正,着力呈现出一种皇家宫廷庄严肃穆的感觉。像台阁体这种特别讲究对称、和谐的字体,也从另一个方面反映出明朝官方对于秩序和规范的追求。”
叶真滔滔不绝地把他对于门楣上字体的看法和盘托出,眼中全是得意。
蔡从章微笑不语,而我则是大为惊讶。
我在心里想道:“又是明代?!大佛光寺埋葬的珍贵经书曾于明代重见天日,香风花雨楼暗藏玄机的壁画也绘制于明代,而这里看情形也将是明代所建。为什么因为壁画而牵扯出来的线索都指向明代?这么多的巧合,到底说明了什么?”
“快来看看,这是什么?”一直在石门旁徘徊,这儿摸摸那儿碰碰,一会儿抬头仰望,一会儿又蹲下来低头观看的曾晓娇突然轻声说道。
我们立刻走过去。
只见曾晓娇轻敲着门框左侧的一处墙壁,那里发出了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声响。
“咚咚咚……”
典型的空洞而轻浮的声响。
“里面是空的?”蔡从章问道。
“这周围的墙壁我都检查过了,唯独这一处有异响,估计是。”曾晓娇轻声答道。
“看来,曾晓娇并非叶真说得那么不堪,这样的地方估计她没少来,非常有经验,否则她怎么能发现这些端倪。”我在心里暗暗想道。
忽然,“砰”的一声,一只“如来神掌”从我左肩后方飞来,一掌拍在了曾晓娇发现的那处蹊跷的地方,吓了我一大跳。
叶真的叫声也随即在我身后炸响:“分析那么多干嘛?让我打开来看看!”
他的话音刚落,平整的墙上,薄薄的土块分崩离析,一个东西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