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从章这么一说,我立刻就回忆起了大法华寺所在的位置。
它位于大佛光寺的东侧,在壁画上看来,是一个比佛光寺规模更为宏大的寺院。
“在61窟的壁画上,大法华寺的院墙也出现了和大佛光寺一样的瑕疵。”蔡从章幽幽地说道。
“本该是庙门的地方,也变成了院墙?”叶真突然接口道。
我心里一惊,难怪叶真之前先我们一步在大佛光寺里找寻唐代院墙的遗址,原来他也勘破了壁画瑕疵的秘密。
蔡从章听叶真这么一说,倒是面色如常,点点头,说道:“正是。而且这样的瑕疵在大法华寺竟然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寺院的寺门,另一次是大殿的正门。”
“那秘密也就如同这佛光寺一样,隐藏在瑕疵里。”叶真笑道。
“事不宜迟,那我们赶紧去大法华寺里找找。”我想起黄显达已经腾出手来,下一步肯定就会直奔大佛光寺而来,必须要抢在他的前面下手。
而且,这里的壁画修复工程已经接近尾声,大部分都是陈峰的活儿了,我完全可以解放出来奔赴新的战场。
可是,当蔡从章和叶真听到我的话的时候,却同时沉默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异常沉重。
“可惜啊,这大法华寺已经不在了。”蔡从章叹息着轻轻摇了摇头。
“不在了?”我的心里犹如一声晴天霹雳,线索将从此中断。
“在唐代,法华寺是一座极其兴盛的寺院,也是五台山南台外最重要的寺院之一。据宋代《广清凉传》卷中《神英和尚入化法华院十四》记载,南岳僧神会指点神英去五台山:‘汝于五台山,有大因缘,速须北行。’唐开元四年(716年)六月中旬,神英在华严寺瞻礼文殊菩萨,后依‘显圣之迹’建道场为法华院。据说,画圣吴道子还亲自为寺里画了壁画。”蔡从章缓缓说道。
“吴道子?想不到这法华寺的级别如此之高,艺术造诣也如此深厚。”我感叹道。
“可惜啊,这法华寺现在仅存唐代的遗址,也就只剩一座残塔的底座,其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叶真说道。
听蔡从章和叶真这么一说,我心灰意冷,看来藏经洞的秘密只能永远地封存在历史中了。
“你先别太悲观,把壁画取出来再说,万一是假的呢。”叶真将我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安慰道。
“如今也只有先把残片拿到手,才能分辨真假了。”蔡从章附和道。
我垂头丧气地重新回到藏经阁里,陈峰并没有拿掉黑色塑料膜,而是聚精会神地在给其他画面上色。
“咦,怎么出去了一趟,就变得愁眉苦脸的了?发生什么事了?”陈峰注意到了我的表情。
“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我暂时还不想把蔡从章和叶真的话告诉陈峰,毕竟他是反对把这里的信息透露给外面的。
“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反正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陈峰笑着说道。
的确,我的工作属于前期准备性和铺垫性的工作,主要是清除壁画的病害,后期的画面复原,是陈峰所擅长的。
我点点头,说道:“行,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回来。”
想到线索可能由此中断,我的心情变得很糟糕,也就没有心思再继续工作了,还不如回去好好调整一下心态,想想后面的应对之策。
夜已经很深了,陈峰还没回来。
他是一个会对工作倾注所有热情和精力的人,以前我每次和他搭档出去干活,我晚上睡着前几乎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今晚也是如此。
朦胧中,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朝着陈峰的床看了一眼,发现他连床铺都没动过。
“这小子不会干了个通宵吧!”我在心里想道,“无相大师又没有规定壁画修复完工的时间,没必要这么拼命吧。”
我匆匆吃过早饭就来到了藏经阁的门口。
大门紧闭。
我用力敲了敲门,大声喊道:“陈峰!陈峰!”
门里没有任何动静。
“奇怪,这小子是在里面睡着了吗?”
“你那么用力敲门干嘛?”小和尚终于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没看见门上锁了吗?里面怎么可能还有人!”
我这时才看见藏经阁的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陈峰不在里面?他会去哪里?”我心里非常纳闷。
“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你那个合作伙伴呢?”小和尚一边掏出钥匙,一边好奇地问道。
“他昨晚没在藏经阁里加班?”我忧心忡忡地问道。
“加班?加什么班。昨天他只先于我一步离开。莫非你忘了无相大师的话?我走的时候你们必须走!”小和尚这话说得很坚定。
陈峰整夜未归,并不是因为加班!
那他到底在干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小和尚刚一打开藏经阁的门,我就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
我来到壁画跟前,壁画和我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是陈在画面上多勾勒了几笔。
而那层黑色塑料膜仍覆盖住了我们新发现的那两块《五台山图》局部。
我这才松了口气。
“这陈峰彻夜未归,到底干嘛去了?”
一个上午,我左等右等,都没等来陈峰。
我打他手机,手机总是提示“无法接通”。
趁着小和尚上厕所的机会,我把手放在了黑色塑料膜上。
我得趁此机会再仔细看看这两块壁画残片,找找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于是,我缓缓地撕开塑料膜。
可是,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切,让我极度震惊,难以置信。
我的心里瞬间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愤怒,羞愧、委屈、伤心一起涌上心头。
“为什么是这样的!”
两行清泪顺着我的脸颊滴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