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秦胭从裴邵均车上下来,就被强风迷了眼。

她开始万分后悔刚才在做发型的时候,没有选择那个干净利落的盘发,而是坚持选了披发。

“请等一下,我整理一下头发……”

秦胭不是粼城本地人,因为大学的时候考到了粼城大学,后在读期间签了现在的公司,才在粼城扎了根。她对粼城了解不深,只知道粼城是大概三十年前被批作经济特区,之后的房价就像是炸了一样,一路攀升。

她刚来的路上,看着车窗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越走越虚,现在借着理头发的功夫,往后看了眼,就看最典型的中式大宅门口挂着两串正红的灯笼,外墙显然年份已久,从院内伸出了爬山虎的藤蔓,翠绿颜色与白墙红瓦,映成滔天的贵气。

她得拍多少照片,演多少配角,才能在这个地段买上一个厕所。

秦胭承认自己酸了,手一边利落地把飞扬的发丝捋进掌心,目光正好对上倚在门边抽烟的林淮南。

毕竟长辈寿宴,今天林淮南穿得倒是相当正经,只是身体斜靠着门框,掩不住那股懒散桀骜的劲。

意外只是一瞬,秦胭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本来就是世交,裴邵均需要出席的场合,当然会有林淮南。

对上目光后,林淮南也不遮掩,直接衔着烟走过来,自然地朝裴邵均打招呼:“小叔。”

在来之前,裴邵均的寿礼已经提前送到了。司机静静地将车开去停放,裴邵均则是朝林淮南点点头:“来晚了点,太爷不高兴了吧?”

“那不会,知道你风尘仆仆地过来,他就是刚还在说说今天等不到你来,就不开席了。”林淮南将目光无所谓地收回,没再看旁边的秦胭,率先领着今天真正的主角往里走去。

秦胭一手拢着头发,还记着那天晚上裴邵均的话,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掌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热且干燥,指腹在碰到她湿冷的掌心时,让人觉得舒服的同时,又为她注入了一种很能站得住脚的底气。

她全程没有去看林淮南什么反应,只和裴邵均对了个眼神,他很自然地牵着她往里走,仿佛这只是他们日常生活中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两个人进了李家大院的门,里面比起外面更是热闹,是那种典型的中式家宴,灯笼,红绸,描金的寿,红木桌椅整齐林立间,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从旁人那听到裴邵均来了,一抬手,旁边的人便自觉地让开道,让管家把老太爷推出来迎人。

“邵均啊,好久不见了。”

老人已九十八岁高龄,嘴里已经找不到几颗牙齿,说话漏风,得仔细听,但神智还相当清楚,目光炯炯,“你每次都是,下午就托人先把礼物送过来,害得我老担心你人不来。”

“我要自己送,您肯定要拒绝,所以我只好托手底下人先来,知道您舍不得为难他们。”裴邵均和老人说话时,才松了秦胭的手,蹲下身去,语速也更加慢些,“那也是我家老爷子一份心,他现在痛风得厉害,实在是过不来,您要连礼都不收,他该要怪我做得不好了。”

“说了多少遍,来我这别带东西,我什么都不缺!”老太爷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眼神却不改年轻的清明毒辣,话音未落,扫了旁边的秦胭一眼,“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刚还没看到,是你爷爷又给你捡了个干妹妹?”

闻言,在场所有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了秦胭身上。

裴邵均回想起刚才在门口时,秦胭紧张到掌心全都是汗,刚站起身,就看秦胭已经蹲在他身旁,言笑晏晏的模样,俨然是已经入了戏,乖巧地跟老人说:

“谢谢太爷夸我好看,我没打个招呼就来叨扰您了,希望不会太冒昧了。”

秦胭这头话音未落,旁边已经有人低下头去嗤笑。

这哪里找来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老爷子都用“捡”字儿了,明显是瞧不上她,想试探一下裴邵均的态度,她还跟听不懂话外音似的,谢谢老爷子夸她好看。

“你说这裴邵均是不是故意的啊?”

人群里,王高浪和林淮南靠在最里面的位置,两人因身高优势,将热闹看得轻而易举,“不想跟卿卿姐结婚,就把你家那位拖出来当挡箭牌?”

要知道李老太爷护梁卿婧护得多紧啊,好多年前他亲孙子就不小心害梁卿婧摔了一跤,被他罚跪了一下午,刚看到梁卿婧一个人过来,脸上虽然还笑着,但神色明显已经不好看了。

说到底这事儿也是裴邵均办得不地道,明知梁卿婧在粼城这几个大家族里是个众星捧月的存在,自己驳梁家的面子也就驳了,没人敢说什么,但拉上个小姑娘,这不给太爷当活靶子吗。

“什么我家那位。”林淮南从刚进门开始,脸上就一直留着分冷笑,“你说话注意点,别惹出什么误会来,到时候我让你自己去跟我爸解释。”

“啧啧啧,你最好在意的是你爸。”王高浪被酸味熏得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儿才扭回来,“我估计吧,这裴邵均就是拿她当个挡箭牌,还是一次性的那种……不过今晚过后,估计你也难跟她再来往了,要不然传出去你成挖墙脚的了。”

说白了,他们惹不起裴家是一回事,难道裴邵均还真能为了一个小姑娘,和粼城这群老相识闹出不愉快?

而且秦胭和裴邵均才认识了几天——刚王高浪才从林淮南嘴里听说了上次梁卿婧交给他的任务,看到林淮南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差点没给他笑撅过去。

“别傻逼了,她都装没听懂了,就是在给台阶下。”

林淮南看着秦胭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心头早已无名火起,行,真行,在他这傲骨铮铮,跑别人那去被明嘲暗讽,还装若无其事呢,“我以前以为她压根不懂这些。”

既然秦胭都给了台阶,那这事儿还不好办么。

裴邵均只要一起装没听懂,轻飘飘地给揭过去,太爷也不是不知道点到为止的人。

林淮南已经预测出事情的走向,觉得没意思得很,刚准备走到角落再点根烟,却听那边裴邵均声线微沉:

“太爷,迟到的事我跟您认个错,下次肯定注意。”

闻言,林淮南掏打火机的动作猛地一顿。

就看裴邵均垂眸扫了一眼还蹲在地上的秦胭,脸上表情仍旧很淡,眉眼间的神色却有极短一个瞬间的松弛。

“但这话,有点伤感情了。”

裴邵均这两句话,语气与方才毫无二致,好像只是用一句玩笑话,便顺利地接过了老太爷的话茬子。

看似说者无心,实则听者有意。在场的人迅速读出其中的信息量,再看向秦胭的时候,便或多或少都带了些重视的味道。

王高浪对上林淮南回头的目光,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咽了口唾沫,脑海中很突然地电光火石,通了。

裴邵均还真就是故意的。

而且正好就选在了李老太爷的寿宴上,堂而皇之,众目昭彰。

立个活靶子又怎样呢,谁敢真的去碰她一下。

这下他哪里还需要费神去解释什么婚约,所有流言当然不攻自破。

“太爷,您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又不是阿猫阿狗,捡什么呀。”

“是啊是啊,既然来了就都是一家人嘛。”

而在场人又有谁敢真的让裴邵均不高兴,这头王高浪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旁边的人就已经彻底明白了裴邵均的意思,纷纷三言两语地附和,争先恐后地给老太爷递台阶,希望他赶紧顺着下来。

“你这小子……”

李老太爷侧眸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微微垂下眼眸的梁卿婧,有些不情愿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面上又浮现出和蔼的笑意,看着眼前五官冷媚的女孩,用手拍了拍秦胭的手背:“好孩子,刚刚是太爷说错了,不要怪太爷,太爷老了,不中用了。”

秦胭直至现在仍有些回不过神来,她不理解,只是裴邵均随意的一句话,气氛与环境怎么会已然和刚才进门时千差万别。

她赶紧摇头:“哪里的话,太爷可千万别这么说。”

心里却在这一片其乐融融中不小心走神,想起之前某个夜晚。

难怪他说,对他来说,不是麻烦。

秦胭跟着裴邵均入了座,在一顿饭的时间里,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与照顾。

每个人都热情而友善,仿佛刚进门的那一小段插曲从未发生过。

很快,酒过三巡,秦胭也吃饱喝足,坐在她旁边的阿姨温柔地探过头来,在她耳畔说:“待会儿太爷有一个点蜡烛切蛋糕的环节,推蛋糕车出来的时候会熄灯,你不要被吓到了。”

“啊,好的。”

秦胭有些受宠若惊地点头:“原来还有生日蛋糕啊。”

她还以为这么中式的寿宴,应该会吃长寿面什么的。

“他是自己不吃的,说吃不惯,而且医生也不允许他吃。”阿姨笑呵呵地往周遭扫了眼,最终在一个方向落定,“但是这不是小孩子多嘛,小孩都喜欢这些……太爷一向很疼小辈的。”

秦胭满脸受教的表情:“看得出来,太爷真的很随和呢。”

吃到半饱,秦胭血糖很快升高,熬夜后遗症开始显现,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变得迟缓,刚才从脑海中闪过的这句话,咀嚼了半天,仍是一堆抽象的汉字。

“抱歉,失陪一下,我去个洗手间。”

她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估计马上就要用头点桌面了,赶紧站起身准备去用冷水洗个手清醒一下。

但就在她站起身没走出两步的时候,大厅的所有照明被切断,陷入一片黑暗。

秦胭能听到小孩子们习惯又期待的欢呼,此起彼伏,叫人难辨方位。

她在熄灯前正好走到两张桌子中间,怕被椅子腿绊倒出洋相,便准备站在原地等照明恢复。

只是没等多久,黑暗中扑面而来一阵带着烟气的风,灼热的掌心贴上她的手腕,紧握的同时,直白地将她往前拉了几步,好似恨不得直接扛肩上似的,直接给带离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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