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秦胭:“?”

难追?

她一根直肠子,绕不过这个弯来,只觉得裴邵均的语气中带着点调侃的味道,让她有点不自觉地发臊,红着脸在餐桌旁站了半晌,才“啊?”了一声:“什么、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秦小姐如果被人追求,可能会一本正经地反问对方为什么对你这么好。”电话那头,裴邵均笑意微敛,“没别的意思。”

懂了。

低情商:太直。

高情商:难追。

其实不止她爸妈说过,经纪人梅澄也说过,她的性格太直,眼里揉不得沙子,这种宁折不弯的劲,其实不太适合进娱乐圈。

“虽然您可能不信,”秦胭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但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邵均也很好说话:“我信。”

“……”

挂了电话之后,秦胭感觉自己是真不太行,仅仅是和裴邵均一通电话下来,人家那边古井无波,她这边跌宕起伏。

她妈说的没错,她是真的很愣。

秦胭直挺挺地倒到床上,懊恼地把脸埋进被子里,然后就在那种蓬松所带来的轻微窒息感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粼城的另一头。

梁卿婧从晚饭后,挑到现在,才终于决定过两天要带去赴寿宴的礼物。

她从家里的收藏室出来,就看梁鸿秋坐沙发上听到动静回头,有些意外:“怎么挑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早上楼休息去了。”

问完,梁鸿秋自己便反应过来梁卿婧的意图,哑然失笑:“有必要么,年年都这样。”

梁卿婧是个很少表达自我的性格,从小到大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梁鸿秋知道自己这女儿就是这么个拧巴人,明明爱惨了裴邵均,但还把着自己的矜持,平日里既不怎么联络,也极少走动,见了面客套寒暄,生怕让裴邵均看轻了她。实际却在暗地里使足了劲,只要是要入裴邵均眼的,都得做到无可挑剔的最好。

“爸,毕竟这些长辈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用点心好。”

而梁卿婧即便是在梁鸿秋面前,也仍保持着世家名媛的清高,“说是年年这样,实际上对于老寿星来说,一年不也就这么一次吗,当然要重视点。”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眼看梁卿婧也已经二十七岁,梁鸿秋这两年经常想以父亲的身份劝她,矜持当然很重要,但有些事情光靠等,是等不来的。

可一个转念,又大概能猜到梁卿婧会说些什么,就干脆不提了。

裴家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里,每一个风口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制造,地产,新能源,生物医疗,当年还同舟共济的老伙伴早已不同往日,他们这几个粼城的大家族还在稳中求进,一不小心就已望而生畏。

裴邵均作为正统继承人,前两年就已大权在握,但每年粼城这边的旧识他都会定期回来拜访,即便在每年最忙碌的第四季度,他大可以托人捎个礼或带句话来敷衍一下,却仍百忙之中抽空过来,说是见他们这群长辈一面,实际圈子里都默认他是来见梁卿婧的。

这即便是梁卿婧不说什么,圈子里也早有说法,说两人之间是属于古时候的慢爱情,彼此有自己的频率和默契,那是比朝夕相处更上一层的亲密无间,早没有了旁人置喙的余地。

这让自知是旁人的梁鸿秋,总是话到嘴边,又只能咽下。

他朝女儿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点:“邵均这次也是一个人来的粼城吗?”

“应该是。”梁卿婧眉眼平静无波,“司机也是在粼城的,没带港城的来。”

“那你去帮我问邵均一声,看他那天有没有空,叫他那天寿宴前,先来家里坐一会,到时候可以一起过去。”

“好。”

梁卿婧闻言,表情没怎么变,只眉头展开,半抿着嘴角朝梁鸿秋点点头,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第二天傍晚,秦胭终于收到梅澄发过来的试戏内容和剧本,等结束了工作后,在回家路上就忍不住先看了起来。

这次发出试戏邀请的,是一部网络小说改编的网剧,导演刚入行没多久,好不容易拉到点赞助艰难开拍,只能凑点不知名的小演员,那天深夜看到微博上秦胭照片,他还只是有点心动,直到看见秦胭的微博当时不过五位的微博粉丝数,才让他一拍大腿,赶紧趁秦胭还没涨价之前发出邀请。

而秦胭这次试戏的角色,是男主角已故的白月光,所有镜头基本都在回忆或校园部分出现,台词也不多,寥寥几句,绝大多数时间,她只需要对着镜头微笑,展现美貌就够了,是个纯花瓶角色。

但秦胭还是熬了个夜,把原作小说给读了一遍,然后给这个白月光写了一个人物小传。

“啧啧……”

梅澄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她在机场一边拖着箱子往外走,一边拿着手机直摇头:“我估计这本书的作者本人对这个角色都没你写得多,你是真热爱啊。”

“也不光是热爱,万一这导演看见我这么认真,愿意给我加戏呢?”秦胭刚放工,按下电梯按钮时,往包里摸了下,确认自己的小手记本还在,才接着说:“又或者,他通过我写的小传,发现了这个角色更多的可能性,那我是不是又可以多几个镜头?”

秦胭对演戏的热爱很纯粹,但她的出身不允许她有绝对的纯粹。

她不否认自己就是个市侩的小市民,做一件事情的动力即便是出于喜欢和珍视,也还是忍不住会加入一些世俗的期待。

下一秒,她脸上又出现些许痛苦神色:“而且我还没写完呢,我写到关键的时候卡住了,现在都还没憋出来。”

梅澄听到这,总算乐了:“哟,熬了个大夜还没写完呢,卡哪儿了?”

“卡在……我不知道这个白月光对男主的感情,到底是爱呢……还是什么呢……我觉得白月光有点矛盾,我不太懂这种性格的人。”

“你那戏份,都是短镜头,最长的个人镜头不超过五秒,就这么个角色,我估计作者自己都没想清楚呢。”梅澄清醒又残酷:“就为了这么个女十八号,你熬了个通宵,今天那化妆师不得烦死你啊?”

被戳中了痛处的秦胭迅速地干瘪了下去,昨晚她为了这本子,明知自己熬不得夜,一熬夜第二天黑眼圈就特别重,而且脸色寡白,还是咬着牙坐到了天亮,因为怕化妆师抱怨,上工前还特地去买了杯奶茶才敢过来。

“算了,未来的一个月你的行程我已经排满了,提前适应一下熬夜也好。”梅澄打了个车,跨进后座时仍满脸斗志,“我已经到粼城了,要么今晚咱俩去吃点羊肉吧,正好也快入秋了,先行进补。”

秦胭刚下到停车场,就看那辆黑色库里南准时地从入口斜坡驶下,在她身旁停住。

她赶紧跟电话那头的梅澄说:“谢谢梅姐,不过算了,我今天还有点事儿,等忙完这阵我请你吧。”

库里南的后车门打开,秦胭赶紧绕到另外一边,不等人帮她开门,便手脚并用地上了车。

大概是去赴宴的关系,裴邵均今天的西装外套是稳重而矜贵的深驼色,看起来天然就比纯黑多了几分亲近感,挺括衣料包裹身体,领带夹呈最有质感的磨砂,末端的位置点缀着一颗神秘莫测的黑色欧泊石。

“裴先生。”

还没坐稳,她就已经开始局促了,就只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

裴邵均看上去有点累,眉眼间透着淡淡的疲色,温冷的语调中是比平时更加细密的磁性:“秦小姐,今天是来这边工作?”

秦胭赶紧点头:“对,拍照。”

“定妆照?”裴邵均问。

“……不是。”

有的时候被这种成功人士太瞧得起,也是一种负担,秦胭又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就是普通的,时尚杂志里的内页。”

林淮南之前偶尔来接她,听说在拍照,就会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语调轻慢地调侃一句“不如直接转型做职业模特算了”。

但裴邵均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声线沉而稳:“很漂亮。”

“太爷,您看着我从小长大,就跟我亲太爷一样,小辈在这里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李家在粼城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家族,人丁极为兴旺。

李老太爷今年九十八岁高龄,毫不夸张地说,圈子里老中青三代,都是他一路看着长大的,因此每年大摆宴席,即便是已经分散到了世界各处,每年的这个时候也得纷至沓来,齐聚一堂。

“这小子去年是不是也这么说的来着?”

林淮南刚已经过去送过了礼,但排队给老太爷送礼的还有那么长,现在正和旁边几人百无聊赖地当起了评委,“这都十二岁了还只知道当个复读机,没意思。”

“那我跟你说个有意思的。”王高浪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外面的动静,现在收回目光,一副没憋好屁的模样凑到他耳边,“我刚看到卿卿姐,好像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哎!”

自己一个人?

虽说梁家这边每年都会象征性地约裴邵均过去做客喝茶,但林淮南一直以为那就是走个形式,裴邵均那边早已默认了这件事情的存在,李老太爷的寿宴上,是肯定要和梁卿婧一同出席,给足梁家面子的。

“嚯,什么意思啊这个?”

“裴邵均今年不来了?还是跟别人一起来?”

“操,要真是跟别人一起来的话,那可就牛逼了!”

身旁三两损友立刻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林淮南侧眸扫他们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损不损。”

“这是看热闹的事儿吗,重点是小叔。”王高浪赶紧帮他划重点,“小叔要真带了别的女人过来,那这可是头一遭——”

林淮南现在一想起裴邵均,就是时尚之夜那天秦胭楚楚可怜地叫出的那一声“裴先生”。

“哎,南子你去哪?”

“抽根烟。”

这女的是真行,在他面前从来不稀得服软,到了他小叔面前,倒是挺会来事儿的。

懒得听这群人八卦,林淮南直接拂开王高浪落在他肩上的手,起身朝外走去。

李家大院今晚四代同堂,人声熙攘,林淮南叼着烟走到门口,看了眼时间,算算里面还有多久开席,侧眸就看裴邵均那辆黑色库里南,从路口拐了进来。

很突兀的,林淮南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王高浪贱兮兮的那句“小叔要真带了别的女人过来,那可是头一遭。”

别的不说,王高浪这句话,确实没说错。

圈子里早有传闻,说裴邵均是为了梁卿婧守身如玉,毕竟两人婚约的事情在他们高中的时候就闹得轰轰烈烈,这些年裴邵均也从来没有公开地驳过梁家的面子。

如果这次裴邵均真的推了梁家那边的约,带了别人过来——

转眼间,库里南已近在眼前。

林淮南倚着李家大院的围墙,看着裴邵均下车,从容地绕到另一头拉开车门,伸手将里面的人接了出来。

长发,纤细,一袭月白蓝的裙在风中摇曳,仿佛一弯新月,落进人世,映入湖海,粼粼荡荡。

只一个侧脸,已足够精致,长发在风中扬起,发丝的交错间,给她眉眼间添了几分迷离,眼尾一点上挑,是月牙冷傲的弯。

今晚的夜风带着点烈劲,一阵阵的,将林淮南指间的烟气在空气中拉开,叫他不得不微眯起眼,避其锋芒。

下一秒,女人抬手在风中稳住长发的同时,回头朝身后灯火通明的大宅看了一眼。

指间的烟已经燃尽大半,高耸的烟灰在风中不堪重负,如大厦的倾塌般落在了手上,林淮南却没感觉到烫。

居然,是秦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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