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沈鹭僵硬间忘了收回目光。

他紧紧盯着乔溪,许久。

直到乔溪重新开始动作,才恍然惊醒一般,收回了视线。

“我……”沈鹭嗓子有些干哑,他按了按眉心,“我昨天,睡着了?”

乔溪嗯了一声。

小白鸟正绕在她四周蹦蹦跳跳。

乔溪眼睛都未曾抬一下,只伸出一根指头,轻轻一弹。

小白鸟就歪倒着躺在了一旁。

乔溪正专心致志地翻着手中的一本册子。

过了许久,似是察觉到车子一直未曾动作,她抬起头,有些诧异。

“还有什么事吗?”乔溪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沈鹭,有些疑惑,“今天先去你家,我要见一见替你们扎花灯的人。”

“……”沈鹭转过身去,“好。”

车子缓缓驶离,沈鹭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是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了。

“乔……”沈鹭顿了一顿,舌头抵在了上颚上,溪字在他唇舌间转了两转,终究还是被他咽了回去。“乔小姐。”

沈鹭声音有一些低,似是还带着未睡醒时的沙哑。

“我爷爷他年纪大了,这些年身体也算不上太好,你……”

“知道了。”乔溪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沈鹭的话,她的手指头在手机屏上飞快地戳动着,眉心微微蹙起。“我和你保证,绝对不会气死他的。”

乔溪抬起头来,从前视镜与沈鹭的视线对上。

“要是我给他气死了,我就是同阎王抢人,也把他这条命抢回来行不行?”

沈鹭叫乔溪这一通堵住了话头。

只能嗯一声,然后专心致志地开车。

从半麓山往沈望月他们住着的别墅去并没有很远。

驱车也只要四十来分钟的样子。

而先前扎花灯的师傅也一早被沈望月差人请了过来。

扎花灯的师傅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袖口的位置被磨得有些发亮。

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杯温水,四下看着,面上有些坐立不安的神情。

“师傅,真是麻烦你了。”沈望月坐在他对面,他看向扎花灯的师傅,“这是这次的事儿实在是古怪,不得不请您来一趟。”

坐在对面的男人伸手抹了一把脸,他赔着笑,没有说话。

“爷爷。”沈鹭走在前面。

乔溪跟在他身后。

沈望月看向沈鹭,动了动手中的拐杖,“你上去和你奶奶说会儿话。别在这下面待着。”

沈鹭愣了一瞬,而后应道,“好,我先上楼去。”说话间,他往楼梯口走去,踏上楼梯时,幅度极小地侧过身来,看向乔溪。

乔溪没在看他,也没看沈望月,而是微微蹙起眉,紧紧盯着坐在沙发上的黑衣服男人。

沈鹭收回了视线,往楼上走去。

在他转身进屋前,隐隐约约听到沈望月的声音。

“这就是替我们扎花灯的老师傅。”

房门在沈鹭背后关上。连带着一楼的声音也全数隔绝在外。

沈鹭很少进老太太的房间。

倒不是他愿不愿意,而是老太太向来——

也不该说向来,应该是从十五年前起,老太太便十分不待见她这个孙子。

“奶奶。”沈鹭轻声道,屋内光线昏暗,窗帘被紧紧拉上,整个房间只有靠墙桌上的一盏红灯泛着悠悠的光。

头发被一丝不苟地盘起的老人跪在地上的蒲团上,背对着沈鹭。

听到沈鹭的声音,老人并没有睁眼,也没有从蒲团上站起来,只开口道。

“在门口站着,等你爷爷忙完了,你就直接出去——”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泛着甜的烟味。

沈鹭嗯了一声,靠门站着,在他对面,桌上供奉的佛像笼罩着红光,那一双眼睛像是活了过来,死死盯着他。

“你扎的花灯?”乔溪看先面前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微微蹙眉,开口询问,“通常节日扎花灯,都是扎些花草兔子,你怎么想起扎异兽的?”

男人站起了身,他有些局促,一双手在胸前互攥着,“我……我想着扎些不一样的,好叫大伙儿看个热闹……”

男人的口音很重,乔溪分辨许久才听明白。

也许是乔溪沉默的太久,男人脸上有些慌张,他看向一旁站着的沈望月,目光中满是焦急。

“我……我扎得都是些祥龙凤凰,真没坏心!”

说着,那男人竟是伸手摸起眼睛来,“我也听说这次的邪乎事儿了,可真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扎的灯都没点眼睛,就是怕遇上这些邪乎事儿!怎么就……怎么就……唉!”

“老郝。”沈望月开口道,“你先坐,慢慢说,别着急。”

“只扎了祥龙和凤凰?”乔溪看向那个被称作老郝的男人,老郝皮肤有些黑,脸上皱纹堆在一起,看着一脸苦相。

他抬头看向乔溪,苦着脸点了点头,“有祥龙几条,凤凰,鸾鸟,青鸟……”

老郝掰着指头念着,“还有开明兽。”

他晃了晃举起的指头,“真只有这些,别的都是些常见的花灯了。”

乔溪沉默下来,如果面前这个叫老郝的没有撒谎。

那么驳的事儿便同这次的花灯失踪没有关系,乔溪有些烦躁地按了按手背。

“乔小姐,老郝为人我是知道的,老实巴交,没什么心眼。”沈望月开口道,“他说只扎了这些,肯定没有隐瞒了。”

老郝忙不迭跟着点头道,“是……是……”

乔溪抬眸看向老郝。

许久之后,她才悠悠开口道,“我知道了。”

“那个给花灯点上眼睛的人呢?”

“那个人……”沈望月脸上闪过一丝难色,他看着乔溪,沉吟片刻道,“他是个疯的,如今在疗养院里。乔小姐,您要见他?”

乔溪没动,过了许久,才轻轻摇了摇头道,“现在不见。”

如果老郝当真没有撒谎,他扎出的花灯都是祥瑞之兽。

祥兽之流在外不似驳这样紧迫,乔溪决定先解决驳兽的事,再去寻找那些逃走的祥瑞之兽。

可如果这只驳兽并不是从灯会上逃走的,那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乔溪并没有能从老郝这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时有些茫然。

沈望月看向站在原地的乔溪,站起了身,他朝着乔溪处走了半步,“乔小姐,我还有件事儿想求您。”

乔溪抬起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沈望月。

“您是厉害的人物,肯定看出了沈鹭身上的不妥。”

乔溪看着沈望月,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沈望月微微低着头,显得毕恭毕敬的,而坐在另一条沙发上的老郝,垂着脑袋,一副不多看的样子。

“我知道,乔小姐想找一个人。”

乔溪有些漫不经心的视线慢慢变换,她看向沈望月,眼里更多的是提防和审视。

“沈某可以帮乔小姐找人。”沈望月抬起头,微微眯起的眼里有精光闪过,商人的精明在这一刻暴露出来。

“沈某可以保证,只要乔小姐您能解决沈鹭身上的不妥,不管是谁,不管他在天涯海角,我都能将她找出来,送到您面前。”

“沈某也不怕托大,想要找一个只知道姓名的人,除了我,乔小姐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乔溪看向沈望月。

沈望月面上满是笃定,他知道,乔溪一定会答应。

他已经从乔二年口中知道了乔溪的事,既然乔溪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地找到当年离开她的母亲,那么她就一定会答应自己的交易。

是的,交易。

沈望月是个商人,自然知道该如何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也知道如何才能把住对方的命脉。

可显然,乔溪不是往日里同他打交道的那些商人。

只见乔溪弯唇一笑,而后摆了摆手道,“我原本还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沈鹭身上的事儿是麻烦了些,可却也不难。”

沈望月的笑容微微僵在了脸上。

“可是我平日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乔溪声音骤冷,她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字一顿,“沈望月,你当自己是什么人物,竟然威胁到我头上了不成?”

“你当自己做的那些勾当,没人知道吗?”乔溪冷笑,“沈望月,沈鹭如今的一切全都拜你所赐。”

沈望月的瞳孔震颤着,他看着面前长相还有两分稚嫩的乔溪,眼前竟是隐隐出现幻觉,像是看到了从前正值青年的乔氓。

“当年你想着让他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的情景呢?”

沈望月退后了两步,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沉重。

当年的事,只有三个人知晓。

可现在,被第四个人点破,他的心跳如擂鼓,握着拐杖的手轻轻颤动着,几乎要握不住拐杖头。

沈望月下意识去看坐在一旁的老郝。

老郝依旧垂着头,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沈望月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强忍着声音里的颤,看向乔溪。

“乔小姐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沈望月不再给乔溪开口的机会,反是继续道,“是我太过担忧沈鹭,才会这样同乔小姐说话。”

“您放心,沈某会替您寻人的,至于小鹭那孩子,听天由命吧。”

乔溪脸色微沉,即便到了现在,面前这人仍旧假模假样。

她张嘴正欲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是突然响了。

是乔嘉泽。

“小溪,快回妖异院,驳兽出问题了!”乔嘉泽的声音很急,混杂着的是背景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嘈杂。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祝大家国庆快乐(*^▽^*)~~评论里随机掉落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