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因为认定了她会是他的妻,所以他任由自己的情意一日日加深,没有旁的想法。她就是他一辈子的牵绊,唯一愿意相守至白头的人,谁也不能放开谁的手,要一起走到最后。
面对他的质问,陆清雅微微白了小脸。「你对我很好,好到我作梦都会笑醒,有好吃,好喝、好玩的,你总不忘带上我一份,把我宠得越来越娇气,更对你颐指气使。”
「哼!说得好像把我捧上夭了,为什么我听出还有但书?」她话根本只说到一半,下文绝对不中听,让他听了就火大。
不愧是长年相处、形影不离的「自己人」,井向云对她的了解果然十分透澈,接下来的话肯定会让他气得跳脚。
「但是,这世上不是只有你和我而己,我们也有力有未逮的时候,命运的安排总教人无言,『身不由己』是一句老话,却是最贴切的事实。」所以她才想反抗命运,不再做别入棋盘上的棋子。
他瞪着她。「我要把你房里的书全烧了,看太多书把你都看傻了。」
「智者多虑,傻子没烦恼也是好的。」她附和的点头,不是有句话说「生儿愚且笨,开心过一生」吗?
井向云瞪她无用,气愤地将她拉进怀里。「不许犯傻,我就只要一个陆清雅,你要相信我。」
陆清雅笑了,表情却给人哭泣的错觉。「你能不娶罗云瑶吗?她才有资格做你的正妻。」
即使她重生了,那也是不变的事实,她还记得上一世自己站在低矮的围墙边,看他一身红蟒袍,面露喜色地将新嫁娘扶进新房,一夜红烛燃烧,而她的心,碎了一地。
「不让我吼人你不痛快吗?我气得真想把你掐死,你还笑……」葺地,他黑阵闪过一抹锐芒二「你怎么晓得娘中意的官家千金叫罗云瑶,连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呢?这个……听……听别人说的。」她忽地心虚,眼神闪灿不敢直视他。
罗云瑶,曾是她前世短暂生命中最渴望成为的女人,有爹娘疼爱,有无懈可击的家世,据说能兴旺夫家,不仅深受婆婆喜爱,夫君也对她百般怜爱,几乎所有的好事全发生在她身上了。
「别人是谁?」他追问。
“…大哥。J她呐呐的说。
井向云面上带笑,眼底却全无笑意,以手轻抬起她下领。「你要我找大哥对质吗?」
她抿紧唇,执拗地与他对视,就是不愿再开口。
爱得多的人注定吃亏,半响后,先败阵的是井府二爷。「对我,你还需要隐满吗?」
「向云哥哥,答应我一件事,井府不久后将遇上重大团难,你若许我一个愿望,到时我便会先知会你。」很快地,不会太久「那件事」就会来了。「什么事?」他问。
她摇头。「你先允了我。」
「好,我允你,不论你要什么愿望。」哪一回他没顺着她?她一使性子,十头牛也拉不住。
「时候到了我再说。」太早说破,说不定会另生变故。
他点头,把她搂得更紧。「我不喜欢你对我有秘密,那种捉不住的感觉让我非常不安。」
「向云哥哥……」重生的事太离奇,至今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别人又怎会相信她的奇遇?
她不说,只是因为觉得太荒诞,泊会被视为无稽之谈。
他低头吻上她,有些发狠地蹂脯她的唇瓣,吻得她双唇红肿。「我不会娶官家千金,娘那边我会负责摆平,你什么也别管地服完孝就好,两年后我娶你。」
皓腕赛雪塑,纤指比春葱,腰肢纤细似风柳,柔弱身姿跨淳韵,楚楚动人红妆女,最是娇美回眸时。
乍见罗云瑶,没人敢说她不是美人,绝艳的容貌总令众人看得忘了手边的活,两眼发直地盯住不放。
她一路走来,盈袖暗飘香,镶有彩绣银丝的罗裙似有银月清辉,浅绿色的外衫上是双蝶戏花的图样,每次一踏足,地上仿佛开出朵朵春花。
但是惊艳过后,大家很快就从迷思中清醒过来,因为她有个和外貌一点也不特的骄横脾气,只因丫头没抱好她心爱的小白猫,吓着了它,她反手就给丫头一个响亮的巴掌。
「连点小事也做不好,我要你有何用?还不如到灶房烧柴,当个黑脸丫头。」挨罚的丫鬟不敢回嘴,头一低掩去眼中泪水,畏缩地走到最后头。「小雪乖,不怕哦,姊姊疼你。」她对猫都比对人好,轻言声语疼入心坎里。井府的下人没见过长得这般细致的主子,犹如美丽透光的白玉瓷瓶,人人轻手轻脚的侍奉她,连呼吸也放得极轻,仿佛唯恐一口气吹坏了上等白瓷。
虽然府中过去也有几位小姐,不过全出阁了,她们在的时候也没人家万分之一娇贵,砾石和宝石的差别怎么相比?十个井府千金也比不上一个罗家小姐。
「这日头真毒,怎么不拿把伞遮一遮?要是把我这身雪嫩肌肤晒伤了,一个个有你们好受的。」罗云瑶不悦的娇斥,下人不能惯,惯久了就会欺主。
其实这天气哪里毒辣了,前些日子下了一阵小雨,秋老虎的威力大为减弱,气候湿和像春日,凉风徐徐吹来,令人舒服的昏昏欲睡。
「要打伞还不如进亭中赏荷。瞧瞧我们井府这池花养得多好,都入秋了还开得缤纷灿烂,活似要衬瑶儿你的天仙娇容。」这脸蛋、这身段,顾盼生姿,瞧了多教人欢喜,活脱脱是荷花化身的仙子。
二夫入脸上堆满笑意,在奴仆簇拥下款款地迎向艳丽无双的娇客,两手热络地又牵又挽,好似见着远嫁归家的闺女,话不怕多就泊生疏。
她的表现异常亲呢,毫无半丝隔阂,又是吩咐上茶,又是嘱咐备妥糕饼点心,早熟的甜柿和柑橘更已切片摆盘,就等着客入享用。
井府有钱是众所皆知的事,看得出大手笔的摆阔,「流月亭」的建筑面对一池荷花盛开的美景,光是一个凉亭就足以容纳百来人,半圆形的栏杆是大块雨花石切割而成,脚踩的石板是青玉所制,四周还有可收放的纹峭紫纱垂帘。
人就算不贵气,一站在亭子里也显贵了,秋风一吹扬起轻纱,烟雨不生也蒙蒙,映照出流霞般的绝景。
「如玉婶娘,你欺负人,人家都来了好些日子了,怎么不见你家公子?向云哥哥真的忙得无法见我吗?」罗云瑶美目一睐,小有怨言,声音似黄莺出谷。
婶娘只是称呼,用来拉近彼此距离,并非是真的姻亲旁戚,她是官家出身的大家闺秀,岂会不知人情世故,这点伎俩府里的嬷嬷早教得透澈。
「哎呀!婶娘怎会一人呢?码头上有批货担搁了,他正在处理呢,待会儿我喊个人叫他先歇一会,不见见咱们貌美如花的瑶儿该有多吃亏呀。」二夫入脸上笑着,心里不知骂过儿子几回,在这节骨眼上他居然给她不见入影。
蝶翼般的羽睫轻眨,罗云瑶垂目浅笑。「是供给朝廷的盐吗?向云哥哥也跟我客气了,我爹是个官,事情不就是他说了算,哪需要这般瞎忙和,交代一声就不会担搁了。」
盐分有官盐和私盐两种,官盐是官派的盐商负责买卖和运送,先是宫里和朝中大臣,而后才是富商仕绅,一般老百姓吃不起。
然而盐又是民生用品之一,缺它不得,因此朝廷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私盐暗地里流通,只要不太过分,通常是默许它的存在。
但赔本的生意没人做,有钱赚个个抢破头,贩盐的暴利令不按朝廷法规而行的私臭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纷纷争食这块大饼,导致市场的价格大起大落,影响到官盐的营收。
国库少了收入,在上位者自然震怒不已,下令严查,因此不论是官盐或私盐现今都经营团难,上有贪官刁难,下有私盐分赃不均,处境苦不堪言。
至于手握盐令的井府,是盐潜两得意,不但卖盐获利甚丰,运河上亦有三十几艘载货大船,南来北往的运送货物,舍了井府,水上通路就没了。
罗云瑶言下之意十分明白,再呆的人也听得出来,官、商自古勾结,鱼帮水、水帮鱼,井府想要点好处并不难,只要点敲对了,大家都能顺风顺水,各取所需。
她这话一出,二夫人就懂了,赶忙扬声吹喝。
「旺财,去把你家二爷找来,就说娘想儿子了,他要敢不来就别认我这个娘。」她撂下狠话,定不让亲儿白白浪费大好机会。
「是的,二夫人。」一个四十开外的男子应了声,脚步飞快的离去。
微风带着荷花香气,早该谢了的花儿因为池底引进山上的温泉,因此终年常温,不见结冰,花序被搅乱了,四季荷满池塘。
一壶白毛尖在小火炉上热着,袅袅清香是茶叶的芬芳,亭子中央的石桌旁坐着风韵犹存的妇人和姿容艳丽的娇容,两人品着香茗,不时掩唇娇笑,似乎聊得非常起劲。
但是,谁都看得出这只是表面的和谐,想要个家世出色媳妇的二夫人不断地陪笑找话聊,不想冷落千方百计寻来的娇客,而不耐久候的罗云瑶已有些许不耐烦,有一搭没一搭的虚应着。
一个一头热的留人,一个等得心火上升,各怀心思的两人都笑得很牵强,怒意同时指向一个人,对他的迟来多有怨言。
就在两人喝了三壶茶,磕光两盘瓜子、一盘水果,吃了几片糕饼,正想走人之际,一身绽青衣衫的井向云这才姗姗来退,面色冷峻地好像这儿是冰天雪地的北方荒城。
「啧!要见你一面可真难呀,我都快忘记自个儿子的长相了。」二夫人先数落儿子一番给外人看,表示她不偏私,该骂的还是得骂。
井向云拱手作揖,神态冷然。「娘,孩儿还有货物尚未清点完,一群工人等着我发落事情,你有话请长话短说,别给延误了。
」似乎没瞧见玉颜娇艳的美娇娘,他神色端正、目不斜视,深幽的黑瞳中只映出娘亲发恼的容颜。
「忙忙忙,全是藉口,咱们府里就只有你一个做事的爷儿吗?再忙也要停下来喘口气,陪娘闲聊两句吧。」二夫人刻意拉他坐下,身边紧邻的位置坐着的就是娇媚的佳人。
美人在侧,是男人岂能坐怀不乱?她要的是小俩口刹那间看对眼,成就一桩美事。
「入秋了,各地的商货赶着年底出,十几座大仓库堆满了要运送的货品,孩儿一刻也不得闲。误了商家的货赔钱事小,损及商誉就得不偿失。」井向云说得甚为严重,仿佛运货的事没了他便不行。
其实,他哪来的事忙?担心他揽权的大夫人早把他手边的工作移转给自己的儿子,藉着老爷不管事,培植大房的势力,安插了不少娘家人进来。
秋天一到是最忙碌的季节没错,稻子熟了、鱼蟹肥美多产,通通赶在下雪前要往京里送:南货北送,北货南下,码头跟过年一样热闹。
以往的井向云此时的确是忙得马不停蹄,春、秋两季是最辛苦的时节,大船运货也运入,外乡的游子都会回乡过年节或中秋。
可是这一、两年来,他渐渐空闲了,府里的生意也不太能插得上手,他有意无意的被架空,只能处理一些零星琐事,大笔交易
已不经他手。
不过,这正合他意,大房的打压让他有机会向外发展,老太爷去世前已经将马匹市场交给他负责,目前归在他名下的三座养马牧场已扩张到七座,每年贩马数量超过千匹,进帐相当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