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铜锣声,这群行商将货物放下,然后又撑起十来个大大的帐篷,以防下雨淋湿货物。
整理摆设好后,其中一位穿着皂色短袍的人拉开围栏,吆喝一声:“开市——”
之后等待多时的村民便涌了进去,走进各个帐篷内细细观看有哪些货物。洛兰希尔也被白藻拉着走进其中一顶帐篷内。
帐篷内那竖起的木架上用五色丝线悬挂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饰品,其样式各异,其材质也多变,有铜器、瓷器、木雕、贝壳、玉石等等。
各种颜色吊坠,耳环,手链、铃铛之类的相互碰撞,发出叮咚悦耳的声音。站在木架前的行商成员听从村民指示,一一取下让其观看,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也在这处帐篷内响起。
“啊,那个镯子好好看,是少见的孔雀蓝玉石。”其中一位年约16左右的女孩声音讶然。
“这对镯子价20银,您要细看下吗?”行商笑着说道。
“好贵~”女孩微微摆手。
“如果是您的话,我们这边可以稍微优惠点,毕竟也是熟人了。”
“真的吗,那我再看看。”女孩有点雀跃的欢呼。
“没问题的,要不您先戴上试试,这个很合您的身材和手腕。”行商取下这对镯子,将其放在深褐的桌面,推了过去。
“嗯嗯。”女孩有点兴奋的戴起这位孔雀蓝的玉石手镯。
看着眼前陌生而熟悉的一幕,洛兰希尔不知为何,忽然为那个女孩的钱包担心起来。
她微微摇头,心中暗想,自己可不能被店员的花言巧语所蒙骗了。
“这边没有衣服,估计得去下一个帐篷。不过要看看吗,我见那些首饰也不错的。”白藻在一旁说着。
“还是算了吧,看了话,就会心动,自己本来就没钱,不能随便浪费。”这位少女算是勤俭习惯了,毕竟前世生活也只是普通而已。
“哎,兰希儿不像一般女孩子呢,居然能忍住。”白藻笑着回答。不过她也没强迫这位少女,而是听她的想法,两人从这个帐篷退了出来了。
之后又稍微找了下,才走进那间卖衣服的帐篷内。
各色的衣服悬挂在架子上,其中还有部分是布匹,可以供山中人家买了自己做。
叶榆一族处在深山中,少有桑树,周围也不太适合种棉花,所以布料大多都是从行商手中买的。当地自产的,也就少量青麻,用来做些粗布衣裳。
“那件衣服可以拿下里看看吗?”
走进帐篷后,白藻拉着少女看了一会,然后开口对店员说道。
“好的,您是说这件水红色的衣裙吗?”
“是的。”白藻点点头,之后店员将其取下,小心的放在桌面,并告诫不要弄脏。
“这个自然知道的。”白藻细细观察其衣服的线脚严密,缝合是否对称等。
洛兰希尔则是看着这件衣服的色泽有点好奇。水红色是比粉红略深而较鲜艳的颜色,像是混入了淡淡的紫色。
她用手指拈起衣服的一角,稍微摸了摸,是比较柔顺的棉布。
“感觉还是有点暗。”白藻将洛兰希尔的手腕拿起,对比着衣裙的色泽。白皙的手腕和一旁的布料对比明显,有种宝珠蒙尘的感觉。
“那要不试试这件窃蓝(#88abda)罗裙。”一旁店员熟练的介绍着,然后取下一件丝绸长裙。其色泽如秋天的蓝色鸟羽,如天空浅青又带着一丝灵动。
“这件确实很适合这位小姐。”店员将衣裙轻放在桌面,洛兰希尔的目光也不禁为其色彩所吸引。
“这件确实很适合小兰希啦,但是....还是偏冷色调。”白藻似乎有点特别的想法。
“小兰希平日里太乖了,本来就很恬静,如果再穿这身,虽然有种清逸缥缈的感觉,但离人间烟火就更远了。所以我想帮她选一件红色或紫色系的衣裙。”
啊,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吗。少女睁大眼睛看着一旁的白藻。
“我好歹也是出去过几年,见过不少人的。”白藻握着洛兰希尔的手说道。
在这几天相处的时光中,她越发喜欢这个乖巧的妹妹了,偶尔也有着想让其活泼些的想法。
白藻作为山间长大的姑娘,并不像城里的那些大家闺秀般,认为保持娇弱怜人为好,那并不是健康的状态。如山间红花般盛放,姹紫嫣红才是她心中理想的模样。
如果遇到喜欢的异性,即便是女孩子也要主动出击,不能全然等待,空留余恨。
听了白藻讲的话后,这位店员想了想,最后才开口说道。
“这样的话,我们这里到有一匹压箱底的上好布料,不知道两位需不需要。”
听到压箱底,上好,几个字,洛兰希尔就知道价格肯定便宜不了了,而自己如今还没赚钱的手段,花白藻太多可不好。
“那就暂且看看别的吧。”反正衣服什么的,倒也不用必须特别好,以后有余裕了再追求这些也不迟。
“看看。”白藻顿时感兴趣起来,两眼放光。
和洛兰希尔想的不一样的是,白藻此刻的状态仿佛手中有了世界上最好看的娃娃,心中自然有着一种强烈欲望,想给这个娃娃穿上最好的衣服,如此才能尽兴。
“打住。”洛兰希尔按住白藻的手,有点无奈的摇摇头,到底是自己买衣服还是她买衣服。
看肯定是不能看的,看了就不好回绝了,她回想着前世吃过的亏。
“就买那件吧。”手微微抬起指着一件典雅素灰的衣服。
出门在外,还是低调点好,洛兰希尔是如此想的。
白藻见她颇有主见的样子,知道再说也不好,于是也只得点头。
“就那件吧,不过那件窃蓝的罗裙也包起来来吧。”
“好勒。”店员轻快的回应,然后取下那件葭灰色的衣裙。
[葭灰:葭莩之灰。古人烧苇膜成灰,置于律管中,放密室内,以占气候。某一节候到,某律管中葭灰即飞出,示该节候已到。]
既不像纯白那般显眼和特别,也不像漆黑玄色过于深沉晦暗,蒹葭之灰倒是很符合少女如今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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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好两件衣服后,两人从帐篷内走出来,这时恰听到不远处另一个帐篷内传来喧闹声,于是两人也好奇的走进去。
“没想到这次能看到银苗寨的刀具,但这种刀具一般不是冬官司管辖吗,怎么会随意流落在外。”一群人议论纷纷。
见洛兰希尔不太懂,白藻简单解释了下。
“普通的刀剑之类的,王朝是不管的。但附有咒印的超凡兵具则会有专门的冬官司管辖。”
“银苗寨是雷泽北侧的一个中等派系,以擅长打造刀剑和好斗争狠出名。其中弟子有的会出来做护卫,也有的会开设银铁店铺,打造器具为生。”
“这群人向来吃不得半点亏,卖的东西虽然不错,但价格也是居高不下。”
“大家静静,近日来各州各郡县颇不平静,盗匪频现,如今我们也是从冬官司拿到特许,可以持有和售卖少许咒剑印刀,以供抵御袭击。”
“请看。”说完这位行商拿出栀子黄的书卷,展开,其中用青砂写着许可及所持有和容许售卖的数量,下方还有数个朱笔勾画的小叉。
‘今天下晦暗,隐蛇起雾...........特允五泽行商,自持苗银刀20把,售卖30把。每售一把必在卷下红批,登记明确。若有意疏漏,使刀剑外流,必将追惩!’
洛兰希尔将目光从那书卷上移开,又转向一旁其手持的长刀。
【银苗寨制式长刀】(青铜级,卓越):白锻铁混合老银以秘法打造,银苗寨与冬官司合力监制,常为当地军士,差役标配。
长刀的刀身并不明亮,较直,刀身有凹槽,整体是略为暗淡的银灰色,如同表面氧化了一般。但在这位行商的演示下,其刀刃轻易的划开坚韧的牛革,将另一把普通铁斧轻松切开口子,锋利异常。
“由于冬官司的限令,如今我们仅可以出售三把给当地的山寨良民,不可逾越。”
听这位行商说完后下方的村民很快就大声询问起价格来。
“底价两个金雀币一把,价高者得之。”说完后,下方开始讨论起来。
“东西虽然不错,但价格也不低啊。”
“是啊,着估计要掏空普通人家的大半积蓄。”
“但如今世道是越来越不安稳了,买一把防身打猎都有好处。”
“最近的匪盗这么厉害吗,就连冬官司都开始放出这样的东西了。”
“估计是借此增强地方的防御能力,另外也是筹备部分饷钱吧,据说州牧联络了附近数大派系,准备剿灭潜藏在五泽内的贼人。”
“白姐姐,那冬官司不怕这些兵器外流到坏人手里吗?”
尽管有着公文告示,洛兰希尔还是不太理解这样的决定,因为在她过去的认知中,侠以武乱禁,官府一般都是收缴当地兵器为要的。
“以前或许是管辖严格,但如今情形不太一样。”白藻似乎想起什么略有感慨。
“天地惊变后,王朝内的圣龙仙人们实力跌落,其掌控力也下降了很多。中原腹地还好,我们这些偏远地带就不太安稳了,所以这样做也是没办法的事。“
“其实冬官司也没完全放开,你看到他们的要求了吗。”白藻进一步解释。
“所谓良民,是指当地户籍,居住三代以上,且亲族无劣迹的门庭。如此一来还是能保证其大致安稳性的。”
听到白藻如此说,洛兰希尔想起历史上的连坐制,如此一来大宗族内部就会主动维护稳定,且平日里居住在一起,单个人想做什么坏事,还真是件难事。
不过这样的制度也有其坏处就是了,只是目前的时代较为适用。
就在两人看着那群村民争相报价时,于百仇也走了过来。
“兰小姐买好衣物了吗,再过两天,我们也得随着这支行商离开了。”
“嗯,买好了,于叔叔之前说要准备些东西,是哪些呢。”
“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无非是路上要用的雨披,毡毯、干粮、饮水、还有坐骑之类的。”
“坐骑?”洛兰希尔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错,是给兰小姐准备的,总不能和我们这些粗人一样跋山涉水吧。”
“哎,那是什么坐骑呢。”少女有不太妙的感觉。
“一头很温顺的毛驴,我在寨子北侧一户人家那买的。”于百仇略为得意的说着,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件考虑周到的事。
“啊....”洛兰希尔张张嘴巴,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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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少女和白藻坐在屋子里的火堆旁。
白藻正拿着针线来回穿插,缝制着手中的鞋子,洛兰希尔的膝盖和裙摆上也摆着各色的丝线,手中编织着漂亮繁复的的绳结。
大红色的绳结中,有着数根翠色丝线勾勒,让其中的花纹更加凸显和别致,随着那纤细的手指灵活穿梭,一个漂亮的穗子逐渐成型。
“小兰希手真巧,是以前学过吗?”白藻微微低头,将手间的线头咬断,打上结,这双靴子也就缝好了。
“好像没特地学过,但是突然又记起来了。”洛兰希尔回想着自己这数天的梦境。
她似乎在一个科技发达的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而其中的记忆是如此清晰和真切,真切到即便是小时候寒假偶尔看的一个电视节目,现在依然历历在目,仿佛昨日。
而她也是依靠这节目中演示的手法,在编织绳结和穗子。
“真好,也不用太过着急,总会想起来的。来,试试这双靴子是否合脚,不行我再给你改改。”
“谢谢白姐姐。”洛兰希尔真心的感谢。在这几天里,白藻就和亲姐姐一样关心她的生活各个方面,这是她以前未曾体验过的经历。
她接过这双靴子,上面还残留着火焰烘烤的微微温暖,摸起来有点温热。
她脱下这几天在家中穿的木屐,将纤细带着袜子的小脚伸进靴子里,然后系上绑带扎好,站立起来,尝试在屋子内来回走动。
看着这位少女轻盈的身姿,摇曳的柔顺发丝,和那在火光中映照的朦胧容颜,白藻微微发起了呆。
“真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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