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塔之都,莫兹瓦。
“填弹!”
一颗数十公斤的沉重金色炮弹,被压入炮膛,然后合上栓口,滚烫发红的炮管上在魔力的运转下,一道道繁复的纹络随之明亮,和炮膛内的附魔炮弹相互共鸣,沸腾的魔力隐隐散发,然后在陡然迸发的巨响中,这颗炽热绯金的炮弹发射出去。
破开大气中的层层阻碍,带起尖啸和声浪,这枚炮弹在刹那间,划过笔直的轨迹冲入城外的旷野上。
喧嚣的城墙上是不断开火射击的火枪手,呛人的烟雾和火光在城头弥漫,连绵的射击声似乎从不停歇。
如此猛烈的攻击,按照寒霜联合昔日的评估,应该足以撕裂任何敌阵,但这次却成了徒劳。
战争序列,这个超凡序列正如其名,一切发展和改进,都是为了战争而准备的。而在共同信念聚合的共鸣联合下,其个体的实力层层提升,而整个军阵将聚合成一个整体,如同前进的史前巨兽。
浩荡的寒锋下,那些炮弹如同撞在刀锋枪尖之上炸裂,然后残余的碎片也被下方的军阵绞碎,如萤火般消散。
众多俯射的火枪,其子弹大多在空气中就逐渐失去动能,最后落在盔甲和盾牌上就如细雨一般,也只能发出叮叮的响声。
面对这整齐一致,缓缓前进,却又不可阻挡的大军,城墙的众多士兵和超凡者开始感到绝望而疯狂,只能依靠不断的攻击来麻痹那恐惧的内心和情绪。
“射击!射击!射击!”
“啊啊啊啊啊!”
其声音宛若癫狂,而手中的火枪也逐渐过热发红,最后子弹刚放进去,就直接被引爆炸膛。
在城外的大军还没接近城墙时,不少守军就因为这样原因直接死在城头,而这又进一步打击了守军的士气。
啪,一位士兵将手中的火枪扔下,靠着后方的墙壁缓缓瘫坐在地上。
“赢不了的我们死定了死定了”
看着他那绝望放弃的模样,旁边不少还在攻击的士兵也沉默下来,装填射击的动作也逐渐麻木和缓慢,仿佛只是机械的重复。
“坚持住,我们还有坚固高大的城墙,我们还有那层叠的交叉射击堡垒。”一位军官见此情况,不得不发声打气,即便他如今也感到一阵阵心悸和不安。但这又能如何呢,他的家人就在城后,他能当上军官也是因为有个叔叔是某位大师门下的法师,如此关系缠绕下,他脱离了这个国家,只怕会活的更惨吧。
“没错,我们还有城墙,没问题的。”
他如此呢喃重复着这些话语,不知是在安慰士兵还是在安慰自己,但如今他也没有办法了不是吗?倘若逃跑,恐怕会立马被后方的督战队击毙吧。
耳边响着不绝炮火声,他拉低帽檐,沉默而沉重的看着那渐渐迫近的风幕之旗。
当克兰西亚那白底金穗的旌旗逐渐临近城墙时,其突然顿住,让城墙上的士兵惊讶而又感到一阵劫后余生。
但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远方旷野的山丘传来一阵沉重牙酸的转动声,仿佛是踩踏大地的沉重战车缓缓入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微微朝天的巨大撞角,那让人不得不仰视的巨大撞角上,是灰色钙质的层层螺纹,粗糙而细腻,微微透着古老苍凉的灰蓝色。
这令人生畏巨大撞角足足有20层楼高,下方的士兵在其对比下,显得低矮而渺小。
而当这个装载巨型撞角的战车登场后,广袤军阵则如潮水般整齐分开,给其留出前进的通道。
莫兹瓦城墙上的攻击也因此短暂停下,诸多法师和士兵震撼于这恐怖的战争机械,那种古老生命的畏惧仿佛自血液中被唤醒。
【超古灰青角石】:远古生命和超凡力量结合后的产物,即便其身死,那残留的巨型身躯,依然令人震慑。
(角石:地球约46亿年前奥陶纪时的海洋霸主,如今唯一存活的亚种是鹦鹉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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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兰希尔骑着马,站在山丘上,前方那遮蔽视野中天空的巨大角石,心中也不禁升起感慨。
这个巨型的角石躯壳正是来自南方群岛的赠礼,是多年前他们在海底发现的,而一个月前,她派遣了六艘阿莱克娅级战舰,数十位超凡序列6的存在,才将这个巨型的家伙从海底拉上来,拖到陆地上。
之后又召集近千名工匠和炼金术士,专门为其设计了一个战车底座,安置上去,为的就是在今天使用。
在奥陶纪的远古时代,众多原始生命还很渺小不足毫米时,巨型角石数米长的大小可谓是古代巨兽了。
不过随着亿万年的发展,其慢慢消逝在历史中,而后来的生命也逐渐变得巨大,其大小才显得不起眼。
如今正在缓缓登上山坡的角石并不是几亿年前的化石,根据洛兰希尔用系统分析得出的结论,这或许是当年‘生命之树教派’在复原古生物上做的尝试,而其在超凡力量的影响下才能长到如此巨大的身躯。
真是好奇当年的那几大派系都在各自领域做出了什么尝试和研究,洛兰希尔如此感叹着。
“生命之树教派”热衷于生命和改造和变革,使其更加适应和利用超凡力量。
“原初之心”渴望达到内在的无瑕,建立地上的天国。
“机械议会”依然希望用ai、机械化,电子化解决世间的问题。
“追溯之云”穿梭于空间的缝隙中,隐匿自身,如水一般融入各个组织和派系,观察和记录着一切。
“深海联合”抛弃了广阔的社会架构,以少数与个体遨游于星河宇宙之间,孤独前行。
脑海中那过往一幕幕再次浮现,即便洛兰希尔没有亲身经历那个时代,但其中波澜壮阔的变革与起伏也足以让人怀念和惊叹。
战场的另一边,当这如犀牛撞角一般的巨大角石登上山丘后,后方军阵的一位位兽人萨满出列,而在他们的联合施法下,山丘下到城墙的大地缓缓抖动起伏,最后形成笔直倾斜的跑道。
而这时,在近千高阶兽人勇士的合力推动下,这架沉重的巨型也随之缓缓向前,然后滑向那宽敞的巨型通道。
城墙上的守军见到这一幕,心情也随着那巨型战车的缓缓启动而不断下沉。
“炸了它!”急切的声音中有着恐惧和愤怒。
十多门魔晶炮对转那个如犀牛般缓缓起步的战车,然后绯金色的炮弹倾泻而出,笔直的划过轨迹射向那个巨型角石。
而这次由于大军分开,战车周围也没有密集的军阵保护,炮弹划破空气时并没有受到太多阻碍,直接撞在上面,炸裂开来。
如同压抑的闷雷炸裂,破开的气流和热浪,让耳膜一阵失聪,即便身处几千米外的城墙上也能感受到迸发的能量。
数秒之后,火浪和烟雾散去,城墙上的守军急切的看着那轰炸后的情景,但脸上并没有浮现欣喜,有的只是沉默和压抑。
沉重的角石呈现出灰青色,其螺旋的纹路上有着细小的坑洞,如气泡消失后凝结,但摸起来又比较光滑,沉重而坚硬的钙质凝结,这数万年前的巨型角石外壳依然完好无损。
其在坡道上的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即便城墙上的射击不断,将地面炸出些许坑洞,但那势不可挡的沉重车轮碾压下,似乎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最后,这沉重的撞角携带着摄人的动能直接撞在高耸的城墙上,砖石破碎倒塌的声音传来,坚固高耸的城墙也由此破开一个巨大豁口。
万千旌旗再次前进,手执长枪的披甲战士如潮水般涌入城中,而从天空俯瞰,就仿佛一块多棱的圆形钟盘被插入一颗深深的铁钉,钢铁与长枪就此进入表盘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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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和枪声在城市中响起,不少钟塔和城楼上还有抵抗的法师和士兵,街道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奔走、哭喊、战斗的声音。
在面临城破的时候,往日的秩序开始崩塌,一些军官试图命令那些逃窜的士兵反击,但如今已经没有几人肯听从命令。一些法师紧闭家门和庭院,启动一个个沉睡的魔像,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着最后的祈祷,哪怕这是无用的心理安慰。
而一些胆大而心狠的人士,也趁着战乱冲入昔日富豪的家中,准备在逃走前搜刮一笔横财,由此改变人生。
如今中央的铭刻之塔下,一位位高级将领正紧皱眉头,盯着眼前的这几位法师。
“那几位大人还是不肯出来吗?”他说的是鲁尔纳的几大派系代表和领头人。
“抱歉,将军大人,几位大人正在里面做最后的抉择。”这位序列7的法师穿着白色和蓝色相间的风衣,额头冒汗的挡在门口。
情况已经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急转直下,而这时寒霜联合里侧的高层却不见身影,让众多将士心忧和愤怒。
“让开吧,谎言也好,真实也罢,如今已是最后的时刻了。”一位有着花白胡子的老将走上前来,他将手缓缓的按在刀柄上,眼神冷厉而坚定。
“抱歉”话语被劈开的刀锋打住。
一柄流转着淡金色纹络的直刀直接劈在浮现的淡蓝屏障上,颤抖不已,而交锋接触的地方不断传来魔力交织的火花和细碎炸裂声。
看到这副场景,旁边的几位将军也不再沉默,同样拔出了刀,对准这几位守在门前的精锐法师。
“看来几位将军大人是决定造反了吗。”身穿蓝白风衣的法师如此开口,语气中似乎有着某种解脱。
“背叛人民的是你们才对吧。”后方一位身穿暗鳞盔甲的将军上前,其手中还握着一把古朴的暗金长枪。
“在那些大人的倡议和命令下,国家发起战争,而如今到了最后一刻,他们却不见身影,没有任何交待。”
“哪怕是出来带着家逃命和投降都可以接受,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如今连人都找不到在哪里。他们是胆怯的懦夫吗!”
“大人们自有他们的决断,我无可告知。”这位守门的蓝白法师依然如此回答,他似乎早已下定决心。
“那你就去死吧!开火!”
在这位将军命令下,身后三排魔晶枪手对准这塔下的一齐射击。
绯红短炽的火光密集响起,如此近的距离下,即便是这些精锐法师也承受不住,之前坚固的屏障上传来破碎的纷飞的场景,其光华也迅速减弱。
刷——
终于,一颗子弹穿过淡蓝的屏障,射入那位法师的胸口,一朵血花冒起,那是子弹穿过血肉和骨骼的声音。
紧接着,更多的血花在其前胸、手臂、双腿、冒起,而他也如破布娃娃一般缓缓倒下。
嘴角和牙齿见满是鲜血,他看着那逐渐模糊灰暗天空,口中呢喃自语。
“你们,什么都不懂”
手臂微微抬起,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最后又无力倒下,再无声息。
士兵们上前将这几位法师的尸体拖到一旁,然后用炮炸开这座高塔的大门冲入其中。
塔中的空气有阴冷,而又十分安静,数百位士兵登上长长的阶梯,向着顶层及各个房间搜索。
十多分钟后。
“报告将军,里面没有人。”
城中依然是不息的战斗和炮火声,而身处中央的这几位领军将领却沉下心来。
“他们逃走了吗”其中一位如此说着,声音中满是不解。
“或许吧,但现在的话,我们也就成为这个国家和城市的最高指挥者了。”那位苍老的将军如此述说。
“给士兵们下令吧,收缩防线,准备投降。”
他缓缓走出阴暗的塔内,看着外面满是硝烟的灰色天空,声音中充满着疲惫和失落。
“是,将军。”
下面的士兵听到后,其神情也松了一口气,而这样的场景让其他几位将军微微叹息,然后摆手让其他人也照做。
“给孩子们一条活路吧。”
战火弥漫的天穹下,这几位将军坐在高塔外的长椅上,看着身前那沾染尘土的鲜花和青草,其容貌和神态突然苍老了很多,其身影在长椅背后拉的长而模糊,慢慢迎接最后时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