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宁说:“阿姨的事是我不对,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之前打算等专辑录完再说,可还是晚了一步。”
“六年前确实是我愧疚,所以才会认识到你,但这与我们之间的感情无关,不管是跟你接触,还是结婚,都跟那些事不沾边,一码归一码。”
“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很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不论如何,我不会离婚。”
她俩的纠葛,也复杂也简单。
文宁的确隐瞒了诸多秘密,但她不曾说谎,局面无解,谁都没办法,只能是各自放下才行,不然这段过往始终会横亘在中间。
分开的这一阵子,两个人都在冷静,回想,一个决定要离婚,一个选择面对,两种想法截然相反,可都是为了化解眼前的矛盾。
只是,过往再沉重,不能以离婚收场,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文宁没有多说别的,青禾垂下眼眸。
街道上,新年的欢腾之景才刚开始,九点过后,外面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往日冷清的老城区一下子就活了似的,哪哪儿都人来人往,一派欢欢喜喜的场景。
楼下几户人家在放气球鞭炮,响动陆陆续续,噼啪噼啪。
出租屋的两人已经吃完了早饭,一个在洗碗,一个在收拾屋子,分工明确。
文宁是下午三点离开的,接了一个电话,走得比较匆忙。青禾没出去送人,当时正窝在被子里看春晚,不为所动的样子,直到门被带上,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才颤了颤眼睫,有点疲惫地抬起头,怔神了半晌,望向窗外。
手机屏幕里正在上演小品,演员不是往年那些熟知的人,好多都是新面孔。
应该是太久没关注过网上的娱乐动向,青禾几乎认不出这些明星是谁,连名字都没听过。她的生活圈子太窄了,来来去去就那么一些人,仿佛被困在了原地,好些年都止步不前。
今年的春晚比较无聊,不仅老瓶装新酒,还少了几分年味。总导演不会选节目,选人的眼光也堪忧,用了不少当红的小鲜肉充门面,却没做出春晚该有的传统特色,还不如地方电视台的自制晚会有意思。
青禾的注意力不在节目上,心不在焉的。
晚些时候,有朋友打来电话,让今晚出去聚聚。
年三十要守岁,大家都不怎么出来,初一就不一样了,到了晚上基本都是熟人扎堆,趁有时间见见面,毕竟平时都挺忙,不容易能约上。
青禾应约,反正一个人待着也没事干。
一块儿聚会的朋友不少,全都是熟面孔,齐二还把自家老婆带来了。嫂子大方,在人堆里混得开,可比齐二会处事多了。
叶希林还在老家,赶不上这趟,得过两天才会回城,故而没来。
江子来了,没告诉谁,在众人喝到一半时才姗姗来迟。
半年多不见,他黑了一圈,也瘦了,但精气神还不错,不似预料中颓废。他先跟其他人打招呼,之后专门到青禾这边坐下,像没事人一样跟青禾说话。
青禾开了一罐黑啤推过去,没说什么。
江子说:“还以为你不来,二哥在群里提了下,才知道你也在。”
二哥,齐二,其他人都这么叫他。
这番话说得客气,言下之意是他原本也不打算凑热闹,知道青禾在这里,才改了心意。
不过另一方面,对方挺实在,不是虚情假意。
青禾不生他的气,兀自再给自己开了瓶啤酒,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江子摸了摸鼻子,有些局促,“上个月的高铁。海南不好混,这边的待遇更高,就回来了。”
听出他在扯谎,青禾也不拆穿,当做不知道他的近况。
待遇更高?都沦落到快吃不起饭了,还待遇高。这小子惯来会说假话,骗人的路数一套又一套。
青禾没问他的情况,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倒是江子,似乎对她的生活挺了解,连她结婚的事都清楚。
青禾不由自主挑了下眉尾,问:“叶希林告诉你的?”
江子笑了笑,不否认,又指了指她手上的指环。
她低头看看,记起今天早上在矮桌上吃饺子,某人时不时就盯向自己的手,难怪……
下意识摸了摸指环,她还是没把东西取下来,转而把话题岔开,似乎是不想过多提及这些。
江子有眼色,见她不想多说就不多问。
不管怎样,两人还是朋友,发小情谊不会变,也许之前江子的不告而别带来了困扰和不愉快,但这都是小事,不会成为继续交际的疙瘩。
齐二过来了一回,拉着江子喝酒,宛如多日不见的好兄弟。
当然,其实还是看在青禾的面子上。
聚会到凌晨一点多才结束,散场后是江子送青禾回去。
青禾不大想让对方送自己,可出了门还是由着了。
江子长得人高马大,一米八五的大个儿,比她还高出半个头,但走在她旁边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男生,束手束脚的。
知道这是有话要讲,青禾也不逼他,慢腾腾走在前头,等着他开口。
走出一段路了,江子才说:“我前天去了医院。”
前天,二十九那天。
青禾情绪变化不大,早有预料,回道:“孟知没跟我讲。”
“我让她先别告诉你。”江子说。夜里风大,他穿得单薄,冷不丁一吹,他缩了缩脖子,还把两只手都抄进衣服口袋里。
青禾瞥了他一眼,嗯声。
江子自知没脸,都不大敢看旁边,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说:“姐,退队的事没先通知你,走得比较急,对不起。”
青禾没反应,继续走着。
江子说:“当时家里出了点意外,要用钱,我……”
他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力,归根到底,纵使有再多的理由和借口,还是他先放弃了乐队,这是事实。他说不出话,嘴皮子抖了抖,自嘲似的继续:“我没脸面对你和希林,是我没坚持下去,拖累了你们。”
青禾脚下的步子变慢,侧身看向他。
“你没有对不起我。”
江子一哽。
青禾说:“你不欠我,也没有拖累我和叶希林。陈江起,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怎么样决定你自己的人生和路,那都是理所当然的,你没有对不起谁。”
两人走到了路口,前边有栋房子前正在点香祭祖,围着一堆人。
许是没想到青禾会这么说,江子一时卡了壳。
青禾平心静气道:“还有,我不怪你,你不想做乐队,打算去工作还是单干,都可以,我也支持你。”
她的反应与预想中差太远,按江子对她的了解,她肯定会生气才是,骂一顿都算是轻的。乐手离开乐队,某种程度上跟小情侣分手没多大的区别,再见面还能平心静气好好说话的始终是少数,大部分人都会心有芥蒂,甚至不相往来。
青禾脾气差不是一天两天了,然而这些话不作假,她真的没生气。她变了很多,不同于以前了。
江子张张嘴,却是哑然。
一席话点到即止,青禾不喜欢煽情戏码,话锋一转,突然问:“家里出了什么事?”
江子鼻子酸,如实说:“我爸生病了,还在住院。”
父母身体差,家里条件不行,担子都压在他身上,所以当时才会毅然决然离开乐队,去了海南。
青禾知道他家的情况,不戳他的伤口,只说:“过年也不回去陪着伯父伯母他们?”
江子说:“把他们接过来了,现在跟我住一块儿。”
转过路口,拐弯,穿过一条巷子,不多时就抄近路回到西河街。
青禾跟他一路聊到头,期间还讲到了乐队签约飞行文化,江子对此表示祝贺,笑得像是自己取得了好成就一样。走到租房楼下,青禾想了想,说:“不要总是局限在过去,往前看,别让我们拖着你。”
江子争辩:“你们不是拖累。”
她说:“重点不是这个。”
江子只是笑了下。
临分别了,没什么可说的,青禾让他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江子摆摆手,离开得干脆。
青禾转身,准备上楼。
可还没走到楼梯口,身后的江子忽然喊住她。
“姐。”
她回头。
江子说:“你也是,要朝前走。”
她不应声,仅是站在那里。
江子又说:“一直往前,成为世界级的贝斯手。”
有些话渡人不渡己,对调一下,作用不大。
看着他走远,青禾默不作声上楼。
出租屋里,文宁待过的痕迹还留存着,垃圾桶的杂物,用过的水杯,甚至是厨房里没吃完的东西,无一不昭示着昨夜的种种。
青禾记起那个吻,还有夜里稀里糊涂的搂抱。才过去不到一天时间,她的记忆都有点模糊了,总觉得已经发生了很久。
长夜难捱,今晚与昨天不同。
凌晨一过,新年的氛围才有所消退,周围的邻居街坊比昨儿更早熄灯。
初二又是全新的开始,不过与往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吃喝聚会走亲戚,直至初七都如此。
青禾哪儿都没去,起先的两天待在出租屋里,过后家里公司两点一线。
飞行文化给乐队接了本地的演出,元宵节当天上场,地点位于文化公园,出场费二十八万。
时间比较赶,准备工作繁杂,乐队成员在初五就被全部召回公司,提前上班。
开年红,这是喜事,然而几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当晚就出了岔子。
——#慢速火车抄袭#这一词条爆上了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