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有一对,是特地在国外买的,不是纪念品。青禾口是心非,改不了臭毛病,送礼物都送得迂回,生怕先表态就丢了面子,非得找托词。
文宁把指环戴到了无名指上,大小正合适。
无名指是戴婚戒的位置,镶碎钻的指环太显眼,很难让人无视她已婚的身份。
青禾也把指环套在了同样的位置,不过是另一只手。
她俩算是闪婚,红戳一盖拿到结婚证就完事,别的什么都没有,现在勉强补回来了一点。
其实这种事没什么可隐瞒的,公布与否都不会带来太大的影响,尤其是对青禾而言。当初是还不稳定,两个人都是走一步算一步,所以对外还是维持着未婚状态,但而今大不一样,话都说通了,没必要再装作从前那样,顺其自然就行。
齐二他们不知道青禾已婚,回国后的庆功宴上,瞧见青禾把指环戴到无名指上,还以为只是分不清该怎么戴,便好心提了一嘴。
青禾也没隐瞒结婚的事实,表示没搞错,应该戴在无名指才对。
齐二喝了酒,脑子不清醒,迟缓地咂摸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即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半信半疑地问:“你都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没提及文宁这个人,只说二月份领的证,另一方是南城本地的。
齐二下巴都快惊掉,好奇追问文宁的身份。她打算等过阵子再跟周边的人坦诚这个,毕竟文宁是齐瑞安的朋友,齐瑞安又是慢速火车的顶头老板,在第一张电子专辑出来之前还是先瞒着,避免有心人说闲话。她不怕风言风语,不惧别人会在背后揣测乐队走后门,可还是得考虑到队友的感受,为齐二和叶希林着想,这种时期还是应该先沉下心。
婚后的恋爱比婚前要直接,暧昧之余不乏刺激。
文宁长时间居家办公,将两方公司的业务都带回家里做。这人的助理和秘书时常进出江庭,上一个刚离开后一个就来了,不是送合同就是送资料,各种杂七杂八的工作。
作为住在别墅里的一员,青禾并未以伴侣的身份出现,而是做戏到底,假装仍是文宁的下属。久而久之,诸位助理和秘书还真把她当做同事了,以至于有时候还让她代为转交文件。
妻妻俩谁都不说破,开门是上下级,关上门就是“秘密情人”。
一天下午,乐队那边无事可做,恰巧文宁的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青禾闲得发慌,便去书房打发时间。她本来没想做什么,但文宁一直在处理文件,对她有点冷淡,她心眼儿多,渐渐就起了心思,动手动脚地捣乱。
她坐在文宁腿上,一只手搂住文宁的腰,另一只手顺着对方的胸口往上摸索,还凑到这人颈间,将湿润的唇瓣挨上去,有一下没一下地亲。
触感若有若无,难以忽视。文宁捉住她的手,在她脸上挨了挨,柔声说:“等会儿。”
手上的工作还剩一点,很快就可以处理完。
然而青禾仿佛听不见,往上走了点,移到这人耳垂那里。
“不等……”她低低说,嗓音微哑性感。
文宁喉咙稍稍一动,倒是没躲,可还在克制,语气还算镇定冷静,“听话。”
某人胆大妄为,非但听不进去,还故意将暖热的吻落下。
不多时,终究是文宁先妥协,败下阵来,放下了手上的事。她抱住了青禾,顺应着低下头。
青禾抬起胳膊环着这人的肩膀,右手摸着文宁的侧脸,匀称细瘦的背抵住桌子。
爱意就是致命的诱惑,总让人一退再退,乱了分寸。
而两三分钟后,书房的门被敲响,有人来了。
温存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就被打断,青禾先愣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
——门没反锁,转动把手一推就能进来。
她先前只是打算进来看看,没想着胡闹,孰知才亲两口呢,外边突然来人。她还倚在文宁怀里,姿势比较亲密,现在要是被发现,保不准会怎么样,因而下意识的,她挣了挣,要马上起开。
局面陡然一转,刚才是她在放肆胡来,现在变成了文宁不让她退缩,这人把她控在腿上坐着,不仅不收敛,还趁机轻咬了一口。
没用力,不痛。
可听到敲门声又响起,青禾心虚,打了下文宁的肩,没使劲儿,小声说:“疯了你……”
这时候的文宁较为强势,青禾越是着急,她就越“过分”,到后面甚至堵住了青禾的嘴,不让再说话。
青禾的担心实属多余,前来送文件的下属不会那么没规矩。知晓文宁就在里面,敲了两次门后,对方便停歇一会儿,默默等在外边,直至门被打开。
门是青禾开的,她都没好意思看那位下属,招呼都不打一声,出去就微低着头走了。她的嘴唇红润,稍微有点肿。
下属是个有眼色的,不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一律视而不见,只管尽好本分。
诸如此类的事不止一次。有一回青禾没能离开,送资料的助理也没进来,两人在危险边界上徘徊,享受这份只属于她俩的隐秘。
医院那边,老爷子没住多久就出院了,他的身体无大碍,回家休养比待在医院要好得多。
老爷子对文宁比较满意,一概不插手她的决定,让女儿全权做主。文宁把公司管理得不错,方方面面都有条不紊,只要不是大刀阔斧地整改,她基本上不会询问老爷子的建议,自有一套办事方法,很有主见。
至于施念英,虽然对此颇有怨言,但明面上不会表现出来。她不会管理公司,没这本事,儿子还小,如今除了忍着也没别的办法。
九月中旬,青禾跟着文宁回了石奚坊一次,还在文家住了一个星期。
楼上文宁的房间里,放在书架上的相框已经不见踪影,不知是谁把东西收起来了。
青禾大致能猜到怎么回事,都不用问文宁。
住在文家的日子不如在江庭自在,两辈人有代沟,交流都有隔阂。要不是有文宁陪在身边,青禾在那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实在太煎熬,好在她们很快就又回到江庭过二人世界。
飞行文化正在张罗乐队发歌的事,公司三支乐队,肯定得慢速火车先来,音乐经纪人帮她们争取了不少机会。
比之别的乐队,不仅限于飞行文化,慢速火车真的算待遇非常好的了,因为签约只是一个开始,离成功还差一大步,有些乐队签约两三年依旧还在原地踏步,轮不到好资源,没钱赚,更发不了专辑,简直凄惨。慢速火车从进公司起就保持了稳定的输入和输出,重录了老歌,比赛得了奖,公司肯栽培三人,数字专辑还在筹备当中,而且马上又要让乐队发行单曲。
乐队的三人都格外珍惜这些机会,只要能往上走,能进步,那就没有任何理由停下。
将要发行的单曲叫《春江路西行》,词和曲都出自青禾之手。
《春江路西行》这首歌与风花雪月无关,不讲感情,不讲人生,更不讲大道理,仅仅是用来回顾南城二十多年来的变迁。在制作上,青禾摒弃了传统的摇滚路线,不再局限于某一种风格,而是更注重词曲本身的含义,在副歌部分融合了地方民谣,并改变了一贯的唱腔,转用方言来唱。
录制工作一波三折,期间的磨合过程很长。
公司在开工之前对青禾的创意和想法进行过干涉,认为《春江路西行》节奏太慢,不符合广大听众对摇滚的认知,要求改成快歌,越燥越好。青禾不愿意改,不向刻板印象低头,坚持原本,叶希林和齐二也都站在她这边。公司只是建议,她们不听也没办法,是以最终还是作罢。
坚持本心的后果就是《春江路西行》没有溅起太大的水花,小圈子内好评如潮,摇滚爱好者称赞,音乐人夸奖,甚至青禾的偶像信仰乐队的主唱还公开表示非常欣赏她,很喜欢这首歌,但小圈子以外的听众却对此不感冒。
飞行文化在背后小推了一把,过后任其自由发展。
青禾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并未过多失落,处之淡然。
录制期间,青禾与文宁一直没见面,分开了一段时间,各忙各的工作。收工的前一天,青禾闲着没事干,即兴写了一首曲子,借来齐二的吉他,自弹自唱并录下来发给文宁,当做礼物。
当时经纪人在场,帮她录下了全过程。
礼物歌名为《你呀你》,旋律轻快,间奏运用了不少技巧,八分音符与十六音符混用,好几处使用连音,时值安排还算丰富。
歌词就比较简单了,上口就行,没太深的含义。
「南城的春江西路,巷道口的老树
下雨天阴绵,细丝连成片,转到北边就是我的出租屋
我不想你,一点不想你,可是你却出现得好突兀
……
你啊你啊,街上的你,门前的你,家里的你,怎么都会遇到你
你呀你,为什么还不愿赌服输」
发给文宁后,青禾顺手往乐队的微博上发了这段视频,也往视频号上发了一份。
也许这就是造化,《春江路西行》反响一般,《你呀你》却火了,视频冲上了热门,点赞超过百万,堪称魔幻发展。
青禾刚回到江庭,前脚踏进门,后脚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让回去连夜录歌,要录个正式版的《你呀你》发行出去。
无奈,青禾只得回去,连文宁的面都没见着,苦逼回公司加班加点干活。
偶然的大火带来的关注只是一时,团队深谙趁热打铁的道理,赶紧趁机收割流量福利,另一方面宣传营销两不误。
借《你呀你》的光,《春江路西行》竟然逆风翻盘,以完全不同的风格收获了一批摇滚听众,一度爬到红云app原创榜前三。
慢速火车真正出现在了公众面前,这才算冒了个头。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乐队忙得不可开交,到处都是演出。
青禾是队里最累的那个,又要演出又要编曲写歌,有时候忙起来连吃饭都没时间。文宁抽空来看过她一回,还让杨叔跟队照顾她,直到这阵子忙完。
在这昏天黑地的日子里,经纪人给乐队接了个新活,不图赚钱,只为了把乐队塞进场子,露露面。
新活是慈善活动的演出,受邀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乏乐坛的大佬,出名音乐人。青禾不是很想参加这种场合,但经纪人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她们弄进去,非得让去,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慢速火车的演出顺序比较靠前,上台后表演了一首舒缓的英式摇滚歌,发挥得还不错,乍一听还是挺有格调。
演出结束,三人跟着经纪人去见那些乐坛大咖,混个脸熟。
不知是飞行文化面子大还是怎么,有几个音乐人主动跟青禾她们交换了联系方式,表示以后有机会可以合作。
这场慈善晚宴搞得很隆重,阵势挺大,文宁和齐瑞安都在,谢安然等人也来了。
青禾没跟这些人接触,还单独避开了谢安然。
中途,她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没能找到叶希林她们在哪儿,便找了个偏僻地方坐着,随便吃点东西。
也是凑巧,刚坐下没多久,谢安然推着轮椅从她面前经过。谢安然看到了她,但不像上回那样会跟她打招呼,而是目不斜视地过去,连眼神都没匀一个给她。
青禾端起香槟喝了一小口,倒不是很在意对方的态度,反正不是很熟,不打招呼最好,免得一开口还不知道说什么。
但这只是她的想法,站在不远处的两位漂亮小姐就不这么想了。
两位漂亮小姐衣着光鲜,华美的长裙及地,一个赛一个好看,蓝裙子那个更高些,脾气也不怎么好,且似乎跟谢安然关系很差。谢安然的态度太高傲,教人看了就心里不爽,见谢安然不慢不紧地过去,蓝裙子小姐暗自嘀咕了一句,不大高兴的样子。
听到朋友吐槽谢安然,旁边的黑裙子小姐附和着说了句什么,应当是在讽刺谢安然。
隔着一定距离,说话声太小,青禾听不清她俩的话,但隐约能猜出一星半点,无非就是看不惯谢安然。
私下嚼舌根太没品,青禾不想听这些,将杯子放在一边,转身就要走,打算离远点。
只是还没走出一步,蓝裙子小姐的声音再次传来——
“坐轮椅就是命里的报应,撞死了人,出国一躲五六年,还好意思装无辜,清高给谁看?”